渝沈假球案又见神秘证据 章健：现在无法说出真相

　　元旦，北京龙潭湖公园旁边的一家不起眼的粥铺，章健驾着他的红色本田来了，怀里抱着一条紫毛的名贵“丰狮”狗。一碗皮蛋红枣粥，章健一分钟就喝光了。“离开足球后，吃饭也变得有滋味了！”他笑着说。

　　但章健注定避不开足球，因为“渝沈之战”。

　　“都过去五年了，是不是到了该解密的时候？”记者问。

　　“重要档案都是五十年解密，因为那个时候当事人都死了，或者脱离了原来的圈子；五年时间太短了！”章健解释说，“如果我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很多人都得遭殃，因为他们还在足球圈内混呢。”

　　不过，当记者提起“神秘复写纸”时，就不由得章健不说了！

　　五年，超过了法律的诉讼期。但道德的追问，却是永久的。

　　旧案翻新“复写纸”曝光交易内幕

　　2004年年末，本报记者接到北京一位郑姓(本报隐去真实姓氏)陌生人的电话，郑报料称：“我手里掌握五年前渝沈之战打假球的绝对证据，现在愿意无偿提供给《球报》！”

　　记者立即赶赴北京，要求与郑见面。但他拒绝露面：“我原来也是足球圈里的，在当年的隆鑫足球俱乐部工作，后来隆鑫被力帆收购后，我就离开重庆跑到北京来做生意。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搞倒谁，只是想给广大球迷一个交代。我是不想陷入这场是非里。”郑坚持通过电话告知他所了解的内幕，并让一位原来在辽足工作过的官员把“重要证据”转交给记者。

　　以下是郑的谈话录音———

　　“1999年甲A联赛最后一轮前，沈阳海狮队正在为保级苦战，此前一轮他们主场平了山东，要想保级，必须战胜重庆隆鑫。而重庆隆鑫夺冠无望，保级无忧。于是海狮通过北京经济界某知名人士找到隆鑫俱乐部负责人，希望对方“脚下留情”。隆鑫回话说让球可以，但海狮必须拿出240万元的“名誉补偿费”。海狮觉得隆鑫要价过高，便把价码降到一半，并答应在来年联赛中“如有必要可以照顾隆鑫”。经过多次讨价还价，最后“成交”价格为180万元。海狮队最终获得了胜利，但隆鑫俱乐部只拿到了160万元，另外20万元不知去向！

　　“在足球圈工作的人都知道，打假球发生的费用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走账，因此海狮与隆鑫俱乐部之间也只写了一个收据，作为双方的凭约。收据一式两份，分别掌握在两家俱乐部核心官员的手里。180万虽然数额巨大，但由于精心策划充分准备，一直没有走漏风声，中国足协派资深财务人员深入海狮俱乐部查账，在相关人员的安排下，也‘没有发现破绽’。

　　“有一天中午，俱乐部人员都到外面吃饭了，我在总经理办公室里的纸篓发现了一张有些皱巴的复写纸，仔细一看，上面的字迹还很清晰，正是两家俱乐部金钱交易的收据！我把这张复写纸抻平，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一直留到现在。两年前打假扫黑气势很猛，我一度想把复写纸公开，但考虑到许多人的利益甚至命运，所以就算了。”

　　通过中间人，记者看到了那张复写纸，虽然字迹不很清晰，但大致可以辨认。复写纸上并没有海狮和隆鑫的字眼，但“180万人民币”却能够认出。

　　记者调查当事人 话语铿锵多默认

　　一提到“神秘复写纸”，章健很惊讶：“真有吗？我倒想看看。”但他随后哈哈大笑：“这是愚蠢的人玩的一场愚蠢的游戏！这个拿着复写纸的人智商肯定不高！”

　　根据郑的谈话，章健开始了“逐条反驳”———

　　“如果资金收据的复写纸真的丢了，而且落入小人之手，程鹏辉肯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们两个要研究解决危机的办法，不能授人以柄。但实际上，程鹏辉没有找我，你说这个事情可能吗？

　　“另外，他说的那几个数字肯定不对，240万，谐音就是两个人都死，这不吉利；180万也不是我的幸运数字，7上8下嘛，那不是说我们海狮要降级吗？160万倒是个不错的数字，可惜少了些，我章健要想办大事，这点钱实在不值一谈！

　　“举报人自称是足球圈内的人，我看他最多也只是边缘人物。渝沈之战之所以经典，就是因为我们把不可能的事情做得很圆满。如果像Z先生所言，打假球也太简单了吧？”

　　章健说，他不会理会这些东西，“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纠缠细节没有太大意思。如果是换个角度回忆，我倒是愿意说说。”

　　记者随后寻找另外一位当事人程鹏辉，想听听他对“神秘复写纸”的看法。打通程鹏辉原来在沈阳用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士，对方说：“这是私人电话，我不认得什么程鹏辉！”再拨那部全球通，回应是“无法接通”。

　　据程鹏辉在沈阳的一位朋友透露，自从退出辽足总经理位置后，程鹏辉一直在海口与北京之间奔忙，但早已不问足球的事。“2003年有人披露程鹏辉在渝沈之战前向深圳平安俱乐部索贿，这件事对老程触动很大，他曾慨叹足球圈太复杂了，一不小心就要栽跟头，”朋友说，“老程想与那家报社打官司，但有些事情你很难说清楚，所以只有装糊涂了。”

　　郑先生是第二个披露渝沈之战内幕的人。2003年5月，原深圳平安足球俱乐部副领队李宏文在《深圳都市报》发表文章，披露程鹏辉曾向平安俱乐部主动索要300万人民币，帮助陷入保级泥潭的平安阻击海狮。被平安俱乐部拒绝后，程鹏辉才转而与海狮达成假球交易。这篇报道引起轩然大波，程鹏辉声称一定要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清白。但很快，他就没有消息。

　　复写纸终会褪色，但字迹会永远留在人们的心里。解密，不是为了猎奇，而是寻找镜鉴。

　　规则是恶性的

　　“我刚刚看完一本书，叫《华丽家族》，书里写的是日本金融界尔虞我诈的丑恶故事。作者虽然是在鞭挞卑劣，但故事里那些商人的高智商却给了我极大启示。”章健以这样的开场白，来作为回忆“渝沈之战”的铺垫。

　　记者：渝沈之战不是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假球的启蒙，但却留下了最深的印记，原因是什么？

　　章健：别的假球都太假了，而渝沈之战看上去像假球吗？海狮队上半场丢了一个球，下半场扳平比分，补时最后一秒钟才由里贝罗攻入制胜一球。你想想，如果泰国主裁判补时少一秒钟，如果符宾一不小心扑住了那个球，我们就输了。99%的人认为海狮必定降级，但我们抓住了1%的可能。这好比一个人死人进了灵堂，但他突然活了，这就是经典。

　　记者：所以有人说你是演员。

　　章健：我的确是演员啊，而且是科班。我17岁就开始演戏，还当过剧务、摄像和导演。黄健中导演的《良家妇女》，我演男一号“炳哥”，这个角色获还得了国外大奖呢。

　　记者：打重庆隆鑫之前，海狮队主场平了山东鲁能。为什么不提前做工作，让鲁能送三分？

　　章健：不是没做工作，是做了工作也没用。鲁能奔冠军去呢，给多少钱他们也不会让球！不过我们还是做了很多场外工作，比如把沈阳市人民体育场清扫完的积雪又铺回去，让山东队尝尝打雪仗的滋味。不过山东队挺鬼的，他们准备好了高钉鞋。

　　记者：渝沈之战前，队员们知道有默契吗？你是怎样跟他们交代的？

　　章健：我跟队员讲，我也有家，也有女朋友，但从保级那天起，我就不回家了，我就不碰女人了！男人打扮是给女人看的，我要求队员跟我一起蓄胡子，所有人都不准跟女人接触！你看海狮队，一个个长发浓须，对手未战先怯了。

　　记者：因为渝沈之战，广州松日无辜降级了。打假球，你心里内疚吗？

　　章健：做任何一项工作，要想做好，就要按照游戏规则去办。如果规则是恶性的，你要想生存，就必须以毒攻毒！你要是不掌握这个恶性的规则，就要被对手吞掉。在恶劣的环境下，大家都举白旗，你一个人举黑旗，肯定要被清除出场，那不是找死吗？大家体内都有毒，你种疫苗是没有作用的，必须也给自己下毒，而且毒性要更厉害。以毒攻毒是生存的需要，没有什么内疚或可耻的。

　　记者：渝沈之战的后果是，海狮和隆鑫分别被足协罚款40万元，这对双方都很圆满。如果放到现在，当初你们那套做法还会“得逞”吗？

　　章健：中医说，夏吃萝卜冬吃姜，虽然季节的变化，身体的病状也会不同，如果是现在，就会有新的药方诞生。我不知道，如果我现在还当足球俱乐部的总经理，会配制出怎样的药方。关于渝沈之战的细节，我是永远也不会说的，你看哪个厨师会把自己招牌菜的做法告诉别人？

　　记者：你认为渝沈之战对中国足球的意义是正面还是负面？

　　章健：如果真能探究每件事情的意义，中国足球早已健康成长了。我奇怪的是，每桩事故似乎都是独立的，足协像个东奔西跑的救火队员，所以丑恶的东西才会前仆后继地蓬勃生长。

　　(作者：本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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