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冠军不甘当家庭妇女 吕亿：老在家呆着人都傻了

　　吕亿档案

　　年龄：30岁籍贯：丹东婚姻：已婚目前居住地：沈阳

　　就业状况：失业主要成绩：1992年世青赛800米冠军，1993年世锦赛800米第四名

　　“我要出去工作，反正不能在家呆着，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如果老是在家呆着的话，人都呆傻了……”这是吕亿的感慨。

　　吕亿的命运和经历与刘丽十分相似———她和刘丽都拿过世青赛冠军，此后又一起“叛逃”，一起上了辽宁大学，如今，她们也一同失业在家，做家庭妇女……不过，相对于刘丽，吕亿的心态更让记者担忧，她似乎显得更消极……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马家军”的姑娘们似乎是一群土得掉渣的村姑的形象。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所调查的这批“马家军”中有四个来自城市的女孩，吕亿便是其中一个。即使以挑剔的眼光来看，吕亿都称得上是一个模特的坯子，但是她没有从事模特的行业，而“马家军”时期的长期封闭集训，令她和姐妹们基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以至于当重新回到社会的时候，吕亿有些茫然失措。

　　A 往事不堪回首真难想象那时怎么过来的

　　谈到马俊仁，吕亿坦言：“我对他既没有很多怨恨，也没有很多感谢，就这样。”

　　也许是已经离开了那个圈子的缘故，吕亿和其他弟子有些不一样，当年在南京工作的时候，马俊仁带队在南京训练比赛，她甚至去看过马俊仁。“我去队里看他了，那时候不怕了，我都离队了，他也不敢打我的，”吕亿笑着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真难想象，当时我们这批人都是怎么过来的？”吕亿这样感慨。记者采访她的前几天，曲云霞还从大连来到沈阳，姐妹三个（包括刘丽）在一起聚了聚，十年过去了，她们仍然会情不自禁地说起往事。其中的辛酸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当然，也有辉煌。但是，这种辉煌只沉淀于记忆之中，当年创造辉煌的人们已经分道扬镳，甚至如同陌路。

　　对于自己目前家庭妇女的角色，吕亿的观点确实有些消极，她认为：“生活对我们是不公平的，但没有办法啊，现实就这样啊，谁也不能改变啊，我们没有任何平台，也没有任何机会。”

　　而对于吕亿她们的遭遇，一位当地圈内人士认为，以老马的地位和能力，如果老马伸出手来帮弟子一把，吕亿们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对此，吕亿却也能理解：“人和人不一样，也许他还恨我们跑了，对他是个伤害呢，这都有可能的。我们左右不了他，我们只能靠自己。”

　　B 三次“没赶趟”

　　感慨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

　　“人一生机会不会很多，但对于我们这批人来说，却有三个没赶趟（方言：没赶上时候，抓住机会），唉……”吕亿这样总结自己的过去。

　　吕亿认为的第一个“没赶趟”，说的是自己的退役时机。比她们早退役的部分运动员，无论是运动成绩还是其他各方面综合素质都不如她们，但因为赶上好时候，她们中间很多人进了工商、税务、银行等令她们羡慕不已的单位，“我们运动成绩好的，留下来反而倒霉了……”

　　至于第二个“没赶趟”就是上大学。当时外省很多大学都来找她们，有的允诺让她们本科和硕士连读，有的允诺安排毕业后的出路，但因为辽宁有关方面不同意而泡汤———她们毕竟是赫赫有名的“马家军”弟子，一旦放出去无疑对后来的“马家军”构成威胁，更威胁辽宁的金牌战略。尽管最终吕亿她们上了辽宁大学，但她们难以获得其他大学所开列的条件。

　　第三个“没赶趟”就是1999年大学毕业实行并轨制———即那时候的大学毕业生国家不再包分配，也就是说，吕亿和刘丽她们仅仅经过辽宁大学的4年培养就必须自己寻找就业机会，这对于长期封闭集训的“马家军”弟子而言无疑是困难的，事实上，她们从辽大一毕业也就失业了。

　　刚毕业，吕亿也想过找个好工作，甚至也想找关系，“但那时候要找个好工作要花很多钱，至少要一两万吧，我一想就算了，现在后悔啊，早知道花点钱现在也不烦神啊，我们现在就连去一个区体校当个教练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就这样了，谁也不能改变什么！”

　　C 现在什么也不是

　　今昔巨大差距令吕亿心态消极

　　吕亿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审计师，父母都懊悔孩子选择了参加专业体育训练这条道路。最让他们担心的是女儿目前的心态。

　　记者第一次约吕亿采访时，她婉言谢绝了，“采访对你来说是工作，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记者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关心她，也有人关注她和她们这个群体，吕亿显然不相信：“我们是值得关注，可是又怎么样呢？有人真正关注吗？”

　　“你的生活，你的命运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得到很大的改变，但你应该更加积极面对这个社会，面对外界的一切，包括我，这样你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也才能更加适应这个社会。”面对记者的劝慰，吕亿仍旧不以为然，“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10年过去了，我们的时代过去了，而且我们已经完全脱离了圈子……”即使在终于接受采访的时候，吕亿还在说：“我不是明星，也不可能总在光环下，更主要的是，属于我们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吕亿有个哥哥，在天津工作，他以自己的妹妹曾经在世界赛场上闪亮感到骄傲，哥哥周围的人也都知道他有这么个妹妹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马家军”。正因为这样，哥哥对妹妹现在的状况非常难过，“他见我现在这样老说我不务正业，他的意思我应该继续从事体育有关的工作，毕竟我过去有怎么一段，是‘马家军’的一员。”但吕亿的想法却是：“对你们来说，可能我过去还辉煌过，但对我来说却什么也不是！我确实不够自信，总是担心自己做不好……我不怨别人，或许我拿到奥运会冠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D 曾在南京工作

　　惟一一次利用“马家军”做生意

　　和刘丽一样，吕亿从来不主动对别人说出自己曾经辉煌的历史，“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也脱离了那个圈子了，现在你要主动跟别人讲过去如何反而觉得自己在降低自己的身份。我们和王军霞不能比，她有资本也有资金，我们什么都没有……”记者鼓励她，你是“马家军”的一员，也曾经是世青赛冠军，也在世界大赛中取得好成绩，你们是辽大的本科毕业生，其实不是你想像那样差的，但吕亿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吕亿或许是“马家军”中和南京是最有缘分的一个———她曾经在南京工作和生活过两年。1999年从辽宁大学毕业后，吕亿应在南京的一位中学女同学的邀请前来南京工作。吕亿在这位同学的家族企业中负责家具销售，有一次遇到一位大客户，吕亿破天荒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也是吕亿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利用自己的“品牌”优势做了一笔生意。那位大客户是淮阴的一位老总，凑巧的是这位老总知道“马家军”，所以两个人聊得很投机，老总高兴之余买了很多办公家具，算是一笔大生意了，“那时候正好恰逢澳门回归祖国，她还邀请我参加她们公司组织的长跑活动，我也答应了。呵呵……”

　　当时吕亿就住在新街口，并在南京一直工作到2001年。“我今年结婚的时候，南京很多朋友都来了，我很感谢她们。”所以，吕亿对南京的感情比其他队友要深得多，“南京有哪个体校要我去当教练我也去，其他有工作合适我也愿意去，我很喜欢南京这个城市。”晨报记者张浩宇

　　“马家军”部分档案

　　张林丽：

　　年龄：30岁籍贯：沈阳

　　目前居住地：厦门

　　就业状况：厦门市公安局后溪派出所内勤　马宁宁年龄：28岁籍贯：鞍山婚姻：已婚一子目前居住地：厦门就业状况：记者　张丽荣年龄：32岁籍贯：沈阳已婚目前居住地：东京就业状况：夫妻均靠打零工为生　王媛年龄：26岁籍贯：鞍山婚姻：已婚一女目前居住地：沈阳就业状况：失业　王小霞年龄：28岁籍贯：鞍山婚姻：已婚一女目前居住地：葫芦岛就业状况：失业　吕欧年龄：27岁籍贯：鞍山目前居住地：鞍山就业状况：鞍山市财政局

　　心灵震撼之旅

　　对“马家军”旧部生存状况的调查，是一次心灵震撼之旅。原以为，以“马家军”昔日的辉煌，她的成员如今的生活即使不如过去显赫，至少也应该足以与她们的超人付出成正比。然而，我错了，我不敢相信，昔日的世界冠军，会如刘丽、吕亿这样生活，更不敢相信，消极竟然会是昔日叱咤赛场的世界冠军如今的心态。

　　“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和年华都献给了祖国，献给了祖国的田径事业。因为这样，我们没有受到很好的文化教育，所以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她们也没有说要让国家养着，她们只需要一个为国家、为体育贡献自己力量的平台或者机会，可是她们什么也得不到。”“马家军”的老大姐曲云霞很为自己的姐妹不平。

　　看过这个系列报道的读者朋友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同样是运动员，为什么有的人退役后会迅速开展自己的新事业？同样是“马家军”，为什么王军霞的生活依然滋润？确实，表面看来，刘丽、吕亿如今失业在家，似乎有不主动寻找或者创造机会的嫌疑，但我们必须提醒朋友们的是，如昔日“马家军”那样艰苦卓绝的封闭训练，除了体育专业技能之外，她们是很难学习到什么的。

　　更重要的是，“马家军”的经历在她们很多人看来，已经到了往事不堪回首的地步，甚至那段经历已经成为无法愈合的心灵伤口！“马家军”成员曾经有人自杀，这似乎应该看成个例，但你能想像，王媛在离开“马家军”之后，将自己所有运动服送人并再也不看电视里面播放的体育节目吗？不愿回首昔日痛楚的王媛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电话号码也不愿透露，甚至帮记者联系的她的昔日队友都被她“迁怒”了：“她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小的，所以承受能力也最低，也许她觉得自己那段的经历是耻辱，所以她不愿重新触及和面对，你就别勉强她吧。”记者听到这样的话无言以对，心灵深处的震撼是难以用文字来表达的……

　　“我们除了跑步，其他什么都不会！”这是这些“马家军”姑娘最常说的话。她们缺乏自信，甚至可以说很自卑，全无昔日在赛场上的那种大将风度———不要以为“马家军”的荣誉只是曲云霞、王军霞、刘东等这些世界冠军创造的，她们的队友，她们的姐妹，为了集体战术的成功实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还记得老马“让谁破纪录就谁破纪录”的豪言吗？这充分说明了刘丽、吕亿她们的牺牲！

　　“马家军”旧部将怎样面对今后的生活，这是记者目前最关心的。既然历史已经形成了今日的局面，那么抱怨绝对不是正确的办法，但是反思必须展开。而我们将尽一切可能，尝试为失业的世界冠军们寻找合适的工作。

　　作者：张浩宇

　　（来源：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