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风暴

2004边缘之旅:维拉潘没有错 把棋哥写“下课”


http://sports.sina.com.cn 2004年12月28日11:31 中国足球报

  [在香河,与老国脚一起怀旧]

  2004年4月1日,春天已经开始很久了,坐在屋里迟迟没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偶然一趟香河之行,立即觉得春天扑面而来。在香河呆了两天,结识了一大帮鹤发童颜的老人,听他们唱过去的歌,讲过去的事,与他们一起回到过去的岁月。那时候的香河基地春意盎然,说实话那阵子真以为就此为自己的2004年开了一个好头呢。

  那一天是中国青年足球队赴匈牙利留学50周年的纪念日,1954年4月1日,一帮风华正茂的小伙子欢歌笑语地去了匈牙利,从此成了中国足球的栋梁之材,50年后又欢歌笑语地在香河集中。之前我只听过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只见过年维泗和陈成达两个真人,并且随时都是老牌老调的模样。到香河我用一贯的尊老作风,迅速和老大爷们打成一片,和张俊秀、张京天、谢洪钧、杨秀武等人成了“忘年交”,听他们毫无保留地讲当年的故事,从球场上的“正事”讲到球场下的“花边”,讲中国队怎么不畏强手四处征战,讲张宏根怎么一脚射门技惊四座,讲曾雪麟怎么和队友抢吃的,讲某某某被基地主任的女儿看上后怎么被狂追,我听得眉开眼笑,并且不由自主地对50年前的流金岁月神往不已。

  在香河基地,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50年前的照片,照片上几乎清一色的帅哥,说实话比现在国家队、国奥队的球员们看着顺眼多了,我开玩笑说只恨自己晚生了50年,要生在那时,有多少球星可以崇拜啊!我没有随便崇拜人的习惯,但看着眼前这些虽然年老却活力无限的前辈,听他们从不拐弯抹角地大声发表意见,看着他们从一而终地爱着足球,爱着自己的老伴儿,听他们唱俄语歌曲,跳匈牙利舞蹈,朗诵英文诗,再对比现在大部分惟利是图、认不了几个字却很认得钱的所谓职业球员,就太容易崇拜50年前的人了。

  从香河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变得很唠叨,逢人就讲那一堆大爷,跟他们说照片上的张宏根是那么帅,气质是那么好;说方纫秋的英文诗真让人动情;说缺着牙的张俊秀说话很好玩儿;说朴万福的夫人唱歌像夜莺……我唠叨着,朋友们善意地讥笑着,在他们看来,那段时间我把自己搞得非常浅薄,像个追星族,而且他们很是不解,干嘛逮着一堆老大爷去追啊?

  其实在表面的“浅薄”下,有着很深的感动:在香河,老人们跟我闲聊时,几乎每个人都提到这句话,“我们每个人在外面一年的费用,是几千个农民一年的收入,国家把这钱花在我们身上,我们随时提醒自己不能浪费机会……”要是现在哪个球员能说出类似的话,我一样也敢崇拜他。

  50年前的岁月一去不返,我跟老人们一起怀旧,他们怀念的是自己的青春岁月,我怀念的是自己没机会赶上、没见过只听过的没沾上铜臭的足球。

  [在工体,与维拉潘一起冒火]

  7月17日晚,2004年亚洲杯足球赛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开幕,开幕式上,现场球迷异口同声嘘阎世铎,嘘体育总局官员。揭幕战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亚足联秘书长维拉潘怒不可遏,当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数百名记者狠狠地数落了喝倒彩的球迷。维拉潘的言辞得罪了广大北京球迷和很多中国记者,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系列强有力的反击。但是身在现场亲眼目睹了球迷表现,又亲眼看到了维拉潘冒火的我,直到今天都没有生维拉潘的气,在这件事情上,我支持维拉潘。也就是说,在7月17日那个炎热的夜晚,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我和维拉潘一起冒了火。

  维拉潘冒火之后,“倒维”的言论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很多人站在民族自尊心的高度强烈谴责和反对维拉潘,并且历数他在各个时期的各种“罪行”。但是在亚洲杯开幕前的十几天里,一直跑亚洲杯的我在很多场合见到维拉潘,说良心话我认为这个马来西亚人对中国足球是友好的、是扶持的,是真心想看到中国足球繁荣进步的,在工体球迷嘘声四起那一刻,我相信维拉潘是怀着怒其不争的心态,继而大光其火的。在“倒维”大潮波涛汹涌之际,我“唱反调”写了一篇《维拉潘,没把自己当外人》,详细记录了亚洲杯开幕前的日子里,维拉潘在北京的许多言行细节。后来这篇报道得到了领导的大力表扬,还说准备推荐给国际足联网站。

  得到领导夸奖当然值得高兴,但我更高兴的是自己没有因为所谓的“民族自尊心”而丧失客观立场。那天晚上,我真没觉得维拉潘说错了什么,相反我认为错的是现场为数众多的发出嘘声的球迷。中国足球和管理足球的人确实有太多可以嘘的地方,但那个晚上我认为球迷缺乏最起码的礼貌,尤其是在国际友人面前亮出家丑。事隔半年,我还是想说,虽然那天晚上得罪球迷的是维拉潘,但在现场还有一个比维拉潘更难堪、更冒火的人,那就是我。

  [没留神,把棋哥写“下课”了]

  虽然这一年自己没干一件坏事,但还是有一件事情让我心怀愧疚,真不好意思,我把大好人棋哥给写“下课”了。

  棋哥也是今年亚洲杯上的风云人物,人称“第一票贩子”,身为中体竞赛集团总裁助理的他,在亚洲杯期间卖票卖得风生水起,看得媒体的朋友们十分眼热,天天都有一帮又一帮的记者守在他办公室写新闻。我也写了,写了一整版,还配了多幅棋哥的“靓照”,发在咱们的报纸上,十分醒目。报纸刚出来的那几天,我得到的反馈信息基本上都说这篇报道写得好,棋哥自己也很得意,说“很有生活味道”,还说他在中央台工作的哥看了报纸后特意打电话给他,说“不错”。我不过是从生活的角度写了一下他的工作,怎么效果就这么好,当时还挺自得,心想由此可见咱足球界的新闻报道除了假新闻外,是多么地千篇一律呵。

  但是没过多久,亚洲杯结束后,就听到意外消息:棋哥“下课”了。听说我那篇报道起了不好的作用,但究竟我写的东西是“罪魁祸首”,还是只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不得而知,知道的是我的报道连累了棋哥。亚洲杯后我就没再见过棋哥,据说现在他已离开原来的工作岗位,去了另一个部门,卖起了体育保险。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

  听说棋哥的遭遇后我很诧异,但不好意思直接问他“是不是我把你写下课了”,只在圣诞节前几天给他发了短信,祝他节日快乐希望好人岁岁平安,很快他回了短信,感觉得到依然狂放潇洒着,于是稍微安了点儿心。这两天闲暇时又到网上搜了搜,发现“棋哥”正比以前多产数倍地写着体育评论,就更欣慰了,私下里想,也许棋哥更适合的就是当作家写评论呢,他这个人最可爱的地方,就在于从来不会正襟危坐着摆谱当官。所以我想换个角度看这个事情:我把棋哥写“下课”了,却因祸得福,祸是他的,福是所有喜欢看“棋哥”文字的读者的。

  [那一刻,郑智让我热泪盈眶]

  好像今年一大半的经历都跟亚洲杯有关,今年最感动的一刻,也出现在亚洲杯上。

  8月3日晚,中国队与伊朗队在工人体育场争夺决赛权,120分钟内,两队战成平手,必须依靠点球大战来决定胜负。这之前我从来没看到中国队踢过点球大战,加之伊朗队众星云集,取胜既有实力又有气势,说实话我紧张极了,相信在场的每个中国球迷都跟我一样紧张,要不偌大的工体在那一刻也不会那样悄无声息,仿佛大家的心跳都停止了,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有伊朗门将把守着的那个球门。谁将为中国队罚第一个点球?这是大家最关心又最担心的一个问题,都知道第一脚的重要性,第一个出场的,可能会成为英雄,也可能会成为罪人。太折磨人了。

  亿万双眼睛的注视下,郑智出场了,抱着球一步一步走向罚球点,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人心窝上。看着郑智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快要休克了,看旁边的每一个人,也都一副虚脱了的样子。虽然我历来欣赏郑智,但那个时候,我对郑智的感情浓得无以复加,像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并且感觉这时候咱们就郑智这么一个人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是死是活,很久都没一个了断。好兄弟郑智,终于手起刀落,敌人死了,我们全活了!郑智漂亮地打进了第一个点球,看台上的人们好像突然从梦中醒来,呼啦一下全站起来,一时间旌旗飞扬鼓乐齐鸣欢声如雷,人们抱在一起笑啊闹啊亲啊,坐在文字记者席上的我,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浑身还是软的,只有激动的泪水在肆意流淌。

  中国队最终取得了决赛权,第二天我在网上写了篇文章盛赞郑智,我一个从来不看足球的朋友看了后打电话给我,说她虽然看不懂足球但看懂了感动,说她也通过郑智的表现感受到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动。直到今天,只要一想起郑智抱着足球,咚咚咚踩着我们的心跳走向“敌营”,像董存瑞抱着炸药包走向敌人的碉堡,我就忍不住激动。也许别人早就忘了,但我会一直记着,并且固执地认为,这是迄今为止中国足球给我的最大的一次感动,远胜过当年十强赛出线。有了这一次经历,整个2004年我没有白过。

  [被念叨,是件很幸福的事]

  今年,我们报搞了《相伴绿足球》征文活动,许多读者写信来,表达他们对这份报纸的感情。我没有编读者版,所以没详细看过读者来信,但后来读者版的编辑特意将一封来信转给我看,因为这封信里,写信的人提到了我。

  虽然这封信只在最后一句提了一下我的名字,但我还是很认真地看完了整封来信。写信的是一个叫吴刚的黑龙江球迷,从十年前就开始订阅我们的报纸,每期给他送报纸的邮递员是他初中同学,原来在学校时还不怎么亲,后来因为《中国足球报》他们周周见面,关系就好得胜过亲兄弟,并且在那些年里一起看我们的报纸,看中国足球。吴刚在信中说后来他的同学王强辞去了邮递员的工作,回农村老家结婚生子去了,但因为足球两人结下的友谊在岁月的流逝中越发香醇。吴刚在信的最后说,希望每一对好朋友,包括他和王强,杨檎和李小脆,都能够在以后的日子中互相珍惜好好生活。

  读者版的编辑和我都认为吴刚文笔相当不错,口气很平淡,讲述的故事也很平淡,但在平淡中让人生出一种特别的感动,很细微,很悠长,很难忘。而最让我感动的是,我不过是两年前才来报社的,他知道我,还知道李小脆,说明到现在还一直看着我们的报纸,是真正看了咱们报纸十年的老读者。当世事变迁,当人情冷淡,当很多当年的读者都无迹可寻时,吴刚就更显得可贵和可爱。而我,能被这样一个重情的读者念叨着,也是2004年里可以炫耀的一桩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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