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体育日报：宁为百夫长不为一书生

　　一统斋对于楼世芳而言，不仅是一个空间范畴，更是一方精神宅地。当楼世芳跨入一统斋时，我们有理由相信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中国传统文人的形象，繁星在上律令于心，自尊而清明，也不失气节。

　　不过，中国传统文人所特有的人格背离也正是由心灵大门的开阂间肇始。如果说蜗居书斋是他们出世的姿态，或者干脆说是幌子，那么去赈世济民则是他们内心永不枯竭的念 想。依楼世芳的话说就是“总得做点事情”。

　　是啊，人总得做点事情，一个不做点事情的人是不会有故事的。然而，书斋何其小世界何其大，一位会讲故事的书生在庙堂和江湖间的打拼中失范进而失意，成为一段精彩的故事新编。听取楼世芳的故事，就是对一个传统文人的人生阅读。换言之，我们可以把“楼世芳说故事”理解为一位精英分子介入中国足球民粹主义实践的一种方式，其中的不和谐一览无遗，荒谬感随之产生。

　　众所周知，中国足球是块菜地，尽管权力和资本给它打了两层粉底，但荒芜亘古不变。唯其荒芜，愈发衬出楼世芳这面高扬的文化旗帜。文化者，文以教化也。尽管楼世芳再三否认命名“一统斋”的初衷是为了一统中国足球这个江湖，但立志做一名中国足球的教化师恐怕不是可以抵赖的。因为楼世芳俯视中国足坛的神态，总是在他庄重地理一理西服前襟后不自觉地流露。实事求是地说，比起中国足坛那些胸无点墨之辈，楼世芳完全有资格高调。他不是唐尧东，靠把12瓶啤酒喝得底朝天来震住一切；他也不是王国林，用一句“哈刚”来横扫千军，这种比较对楼世芳来说是人格和智商的双重侮辱。饱读诗书的楼总词汇量要丰富得多，掌故也丰富得多。即便比起其论战对手，文章中时不时出现流行歌词和散装英语乃至汉语拼音的足记李承鹏，楼总的知识脉络也要纯正得多。

　　所以，楼世芳说故事决不可以简单比附为粗汉的荤段子。楼世芳说的故事，更多的是承担着教化的功能，是思接千载的冲动是六经注我的浩然，是教化师向足坛芸芸众生的布道。楼世芳希冀的，是听众能从细微点滴处领悟精深大义，参透一位知识分子诗意的生活情趣：茕茕孑立时却有妻梅子鹤的闲适，手秉竹枝便顿生“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豪情，哪怕屋顶渗水也不忘吟颂“飞流直下三千尺”……可以不问千古，但风流总归是文人的符号。而如果对楼世芳的故事进行文本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其中的确蕴涵着扎实的文史素养和社科理论功底。

　　遗憾的是，信奉“沙是世界花即天堂”哲理的楼世芳所忽略的，恰恰是世间最朴素的常识：简单即美。中国足球的信条更是，越直接越粗糙就越是有效。谁都可以想象，当楼世芳拿黑格尔的小逻辑去开导“我……就是说吧……”的球员时，世界将会陷入一种怎样的逻辑。若要在当今的中国球员中遴选一位真正能同楼世芳对话并稍许有共鸣的，估计只有在读本科生申思了，可惜两人无缘合作；而要在国内各家俱乐部管理层中遴选一位这样的人物，估计只有双料博士张曙光了，可惜两人分属不同的战壕。除此之外，还有谁是知音？有些场景一旦念及，我们不由对楼总生出一丝悲悯：在申花战前动员会上当他滔滔不绝时，部分球员却已沉入梦乡；在中超联席会上当他口若悬河时，“江湖人士”早已甩手而去。精致考究的修辞最终成了催眠剂和逐客令，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颓丧的了。

　　——一个莫大的反讽，中超最能说的老总竟在中超老总峰会中敬陪末座，话语权式微！

　　在一个不太平的年代，秀才要造反；在一个太平的年代，秀才要成事。可真能成事者寥寥，走出一统斋的楼世芳想在中国足坛成就一番事业，临末了却还是发出了书生之叹。

　　琴棋书画是一种生活，江湖之远庙堂之高还有另一种生活，这不是故事所能说清楚的。作者：杨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