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晚报：权钱博弈害死足球

　　轰轰烈烈的一场革命总算是有告一段落的趋势了，但我们还是有必要回过头来审视一下这次由大连实德发起的这场“革命”。

　　反省一———足球改革？资本改革？

　　北京国安罢赛，看似这场革命的导火索，其实不然。单纯的国安罢赛，最后上升到 了权力争斗。而事件背后的实质，就是中国的足球产业到底该不该走一条纯粹的市场化道路？说白了，就是足球的钱该谁赚？赚了钱又该怎么分？无论是国安，还是实德，几家俱乐部选择这时候集体向足协发难，似乎并非偶然。

　　北京国安之所以要退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利益，这12年来国安投入了巨资，但是结果却让杨祖武心寒。杨祖武告诉记者，“现在国安俱乐部经营状况是收支相抵，还是入不敷出，入不敷出收入不能相抵，1995、1996年还有过持平，剩下都是入不敷出，每年大概贴进去几千万。”

　　事实上，在对俱乐部的调查中可以发现，不仅是国安，实际上每一家俱乐部都在赔钱。比如，曾经在中国足坛上赫赫有名的云南红塔，陕西国力，大连万达，以及很多企业，在经过几年的打拼之后，都是黯然退出。它们希望通过俱乐部的运作形成良性循环，投资少一点，创收多一点，但是它们没找到这么一个途径。中国的足球职业化已经走过了10年，每一个足球俱乐部的背后都有一个赞助商在慷慨解囊，10年来，各俱乐部的总投入已经超过了100亿，但是作为一项产业，足球俱乐部又是各个赞助商账面上最显眼的一块不良资产。

　　为什么各个俱乐部都会赔钱呢？通过对各个俱乐部的调查可以发现，足球俱乐部的收入主要来自三个方面，冠名权，胸前背后广告和票房收入。三项收入合计每年在两千万左右。但是俱乐部用于人力成本开支，管理和经营，固定资产的支出则相当可观。杨祖武说：“中超俱乐部一年怎么也得投入五六千万，他的收入也就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两三百万不等，它得亏三千多万。”

　　巨大的投入与产出差距让很多赞助商不敢在俱乐部久留，在获得了一定知名度后就抽身而去。俱乐部的名字随着赞助商的更迭而不停变换。为什么中国的足球赚不了钱呢？中国足球资深记者毕熙东把中国足协比喻成俱乐部的家长，各个俱乐部都要听命于它。因为中国足协负责组织全国各类的足球赛事，具有最终的决策权。而它的直属企业福特宝又享有中国足协全部赛事及各项活动的商务开发权。借助于福特宝，中国足协拥有足球的电视转播权，冠名权和场地广告。而这三块也恰恰是足球产业中最大最诱人的蛋糕。今年，足协这三项收入总计在一亿元以上。通常，这些收入由足协扣留一部分后再对各俱乐部进行分配。但是足协到底留下了多少，却从未向社会公开过。杨祖武告诉记者，“广告都让福特宝拿走了。我们没什么经营权。”

　　事实上，中国足协及其下属机构福特宝没有对足球俱乐部投资过一分钱，从而也不承担任何经济风险，但是却堂而皇之的拿走了职业联赛最赚钱的部分。而且，在经营这些原本属于足球俱乐部的产品的时候，无论成果好坏，都不需要征求俱乐部的意见。事实上，在足球产品的经营开发中，由于福特宝没有最直接的利益关系，因此经常为俱乐部签下赔本的生意。而有着直接利益关系的各足球俱乐部经营权却少得可怜，因此随着投入的增加，各俱乐部就一步步陷于经济困境。

　　从记者的调查可以看得出来，现在中超实行的是分账制，大头都让足协拿去了，这才是俱乐部最窝火的地方。眼看着，投资足球的企业大面积亏损，足球偏离市场越来越远。这些曾经为中国足球投下巨资的俱乐部，如今早已是明日黄花。墙上斑驳的字迹，生锈的铁锁，紧闭的大门，无不印证出，它们在足坛上空手而归的失落。而大连实德提出成立中超联盟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够与国际惯例接轨，把足协强行规定的分账制，改成股份制，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风险一起扛。那么，这种理想中的格局能否在中国的足球场上出现呢？

　　大连实德一口气抛出13份文件，让人觉得，它下出这步棋，早就经过深思熟虑，即使不将足协一军，也要迫使国内足坛，做出一些改变。而熟悉足球的人，从这些方案的字里行间，能看到俱乐部的一种心情，一种迫切的心情：想从足球场上赚到钱，亏了这么多年，不能再亏了！

　　反省二———成也媒体，败也媒体？

　　在这场风暴中，跟随了中国足球这么多年的媒体在干什么呢？是不是真正起到了舆论监督以及引导舆论的作用呢？笔者看来，并不见得。没有媒体就没有现代的足球运动。作为一种庞大的利润制造机器，媒体与自身并无多少盈利功能的足球运动具有天然的盟友关系。当二者的同盟结成之后，现代足球的发展得到了能源供给；而媒体的利润制造机器也获得了充足的原料，由此诞生了一个个与现代人生活形影不离的媒体巨人。

　　这样的提法并不夸张。与依靠政治和经济新闻报道而得名的老牌媒体不同的是，体育，特别是足球的新闻报道和评论成为了新兴媒体发展过程中的第一推动力。它们依靠某一次重大足球赛事的连续专题报道而一炮走红，从老牌竞争对手的夹缝中成功突围，并在后来的一次次足球赛事结束时，成长为一个个新的媒体帝国。

　　传媒离不开足球，对足球的发展也起着推动作用。首先是桥梁作用。在当今世界，很难想像一场高水平的球赛能离得开电视、电台和报纸等传媒的中介作用。全国那么多球迷，不可能人人都到现场看球，不可能都能接触到足协官员、教练及其队员。他们只能通过转播观看比赛，通过文章了解双方球队的实力和动态。而从球队方面，再扩大到足协、俱乐部等从事足球运动的这个圈子，他们也大多是通过电视、电台和报纸等传媒，了解国际足坛的发展状况，了解球队的管理、训练、比赛等情况。在职业化的进程中，对球迷的号召力、对市场的开发力，如果离开了媒体，足球本身很难有大的作为。中国足球自1994年职业化以来，迅速成长起来，与媒体的宣传推动有着极大的关系。

　　其次，媒体对足球的监督作用。对于足球界的一些不正常现象，如假球、黑哨，乃至球员的违纪现象，国际足坛有，中国足坛上也有。这些又往往是媒体首先给予曝光或者提出批评，对中国足球的正常发展，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用。

　　但是，正如中国职业足球刚起步一样，中国足球报道也没有完全成熟。有的媒体为了抢占市场，将足球新闻做得过了头，不仅违背了新闻准则，而且损害了足球的发展。赢了球就将球队捧上天，输球就将他们打入地狱，或者骂个狗血喷头；自作聪明，忘记了自己是记者身份，以“裁判”、“教练”的口气说东道西；捕风捉影，听是风说是雨，将芝麻说成西瓜，甚至无中生有，编造新闻；不受纪律约束，动辄斥责足协，乃至体育最高行政管理部门（这在中国的新闻行业里极为罕见）……在利益驱使下，中国媒体近来又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惟采写“花边”、“黑幕”新闻为职业，这就是中国足球报道的悲哀。这些现象过去有过，现在也有。结果，中国足协不满意，球队也不满意，对媒体敬而远之，甚至不再给予信任。

　　中国足球在国际上的形象，很大程度上是被媒体破坏了。从这次中国足球动荡的报道中，我们便可看出这点。各种各样耸人听闻的消息铺天盖地，各种各样的假新闻也随之而来。某些所谓的足球权威的新闻报道心态完全成了“惟恐天下不乱”，除了给中国足球改革提出正确的意见和建议没有做之外，其他什么煽风点火的事情都做了。这难道就是正确的足球报道方式吗？如果媒体丧失了中立的立场，那么就不可能有客观真实的报道，更不会对中国足球的发展起到积极的影响。中国足球需要改革求发展，媒体当首先摆正位置。

　　反省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显然，这是说给那些“改革派”们听的。在他们提出的改革方案中，将矛头对准了中国足协，把所有的过错全盘抛给了足协。殊不知，他们自己的屁股后面其实并不干净，经济上的捉襟见肘与他们对“限薪令”等规定的阳奉阴违不无关系，革命因革命者的人格而变得苍白。

　　如果粗粗看一遍所谓七俱乐部的公开信，真让人开心死了，因为句句话都使关心足球的“球迷”和“社会各界人士”心花怒放，七老板似乎真的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且慢，七老板真的成佛，那当然是好事，若他们仍然是魔鬼而化成小西天佛祖的模样，球迷的唐僧肉让他们吃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中国国内联赛“假球黑哨充斥赛场”？这是一个要害问题，而公开信恰恰在这一要害问题上打了马虎眼，不敢正视，仅仅轻描淡写地说：“作为俱乐部的投资者，同时深处于这样一个环境，我们又都感到深深的无奈。我们同你们一样深深地被这种假赌黑等丑恶现象所激怒，”看哪！他们两次“深深”，是多么的清白，给自己立了一座多么富丽堂皇的牌坊，他们同“假赌黑等丑恶现象”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也“深深的无奈”，这纯粹是欺人之谈，把自己当成是诸葛亮，把“球迷”和“社会各界人士”通通当成了阿斗，任凭他们摆弄。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知道“假赌黑等丑恶现象”之所以在中国足球联赛中肆无忌惮，正是他们这些老板造成的，现在他们连一点反思和改悔的意思都没有，那么凭什么相信他们的自律公约呢？他们每年签署的自律文件还少吗？他们什么时候把他们签过字的文件当回事？

　　如果各位足球俱乐部的老板是真想“团结起来向这些丑恶现象发起挑战”，那么要向谁挑战呢？中国足协吗？错了，挑战的对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首先就是你们自己，而不需要“王顾左右而言他”。你们首先应该老老实实地坦白交代你们这些年来贿赂裁判、操控假球的行为，这是不能回避的。明明是你们这些老板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随地大小便，弄脏了绿茵场，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说“这是谁呀，这样的破坏公共卫生”，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厚颜无耻的事情了。

　　早就忠告过你们，你们可以革命，但要弄清楚一点，革命的对象不是别人，首先是你们自己。至于中国足协，他们是不是有责任呢？他们当然要为中国足球的落后负总责，而他们的主要责任首先是无能，没有把你们这些老板管好，没有办法阻止你们搞“假赌黑”，以至于现在发展到失控的局面。（任学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