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疑虑

　　杨道立

　　雅典残奥会结束了，中国残奥健儿回来了。

　　我问朋友，残奥会中国大捷，怎么就没感觉国内有大捷的热闹？闭幕式惟中国彰显了大美，怎么连个导演的大名也没报道？

　　朋友说，也许残奥小于健奥；要么就是它的商用价值不高。

　　乍听这是在敷衍，但又一想，便觉得挺有道理。

　　中国只有6000万残疾人，在13亿人口中着实是少数嘛！残奥虽然拿了63枚金牌，打破无数纪录，但哪个冠军像刘翔似的，连正式比赛的图像都能搬到广告时段去发挥商用效能？！

　　但6000万，是大洋洲全部人口的两倍；中国人在残奥会赛场、舞台所展现的，确实强健、完美。为什么有着悠久政治体育传统的我们，却不拿残奥说事，表现得那么的节制和冷淡？

　　是为6000万的数字羞愧？

　　——如此高的基数既是产生大数量奖牌的基础，也是生活品质和生命状态不佳的沉痛。

　　是广告商不给媒体动力？

　　——竞技体育的残酷已招至某些反人道的批评，谁愿Ｎ次地观看残疾同胞折磨不美的凡身内体？所以，即使残疾运动员具有相当可观的商用价值，习惯于通过鲜亮、华美、奢侈、性感、艳俗等审美意向做广告的企业家，也不会为尚未开发的特有商机劳神。

　　与希腊国民的反应相反，当那里的残奥门票以一再告磬而昭示着今日希腊人的心智健全，我们却以稀疏的掌声和快速的冷却暴露了某种不高贵的价值取向。

　　其实，中国人似乎是很会欣赏残缺美的。甭说老祖宗要把女人的脚裹出个双足皆残的金莲，就说艺术品吧，一夜之间取代领袖石膏像的，清一色是从米洛斯岛上打捞出的维纳斯！有一阵子，维纳斯简直就是中国人走进艺术之门的导引小姐，就是你这个人懂不懂艺术、有没有品位、开放不开放的试金石！

　　虽然不少人煞有介事地念叨：真给纳维斯按上胳臂，维纳斯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审美冲击力；但作者的象征手法，维纳斯的人性美，在置维纳斯雕像于客厅的那些人之心中，却少之又少。

　　仅仅从女人光滑的皮肤、匀称的比例、丰满的体态来喜欢维纳斯，把她当一尊百看不厌的女人体，就是我们无法从残奥会上获取持久的、广博的快感的文化根源之所在。

　　不可避免，我们之中的个别年轻人，会像学雷锋做好事一样的帮着残疾运动员入厕并以观看全过程为荣；我们之中的某些掌权者，会像赴喜宴说吉利话一样为那些出头露脸的残疾人锦上添花而为本。其实，6000万人口和63枚金牌，振聋发聩的作用远不在这里！

　　我们在雅典残奥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比取得超预期的金牌更为重要！我尤其要说的是，到了2008北京残奥，与其把财力和精力向机械装备上倾斜，在那些需要用科技实力来夺取金牌上大做文章，不如利用我们人口众多，开展残运与提升国民素质相辅相成，获金强项更多源自意志力等中国特色做一篇以人为本的朴素文章，更具有现实意义。同时，我也想说，淡化残奥庆功或许也符合体育本身的规律，该休的休息，该练的练习，昨天已成过去，一切从头做起。别像一个月前，太多的庆功和演出让健儿们无所适从，疲惫不堪。

　　希腊举办残奥，有太多可圈可点之处。从大处着眼的文化奥运，从人性出发的节日残奥会，来得是那样自然。为了向七条中学生的生命表示哀思，断然取消筹备得十分隆重的闭幕式艺术表演。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维纳斯的故乡举轻若重举重若轻的人文精神，是让全世界铭记在心的国家文明！

　　懂得平视就是一种尊重，懂得表达同情也要有恰当的分寸，懂得将喝彩送给战胜残疾的运动员，懂得减少残疾的人数比增加金牌的个数更符合奥运会精神……从这些刻不容缓的事情来看，打消维纳斯的疑虑，我们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