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关于国有资产要不要退出职业足球的问题引起了社会的广关注。认为应该退出的人士所持的主要观点是，当今的中国职业足球是不良资产和不良市场。作为研究体育产业的学者，这里就有关问题谈一点个人的看法。

　　一、不宜把一个特指的概念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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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良资产的说法源于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的实践，特指银行发放的贷款不能按预先约定的期限、利率收回本金和利息，俗称呆账坏账。而所谓不良市场是指大量银行贷款投入某一市场，但不能被有效收回的市场。众所周知，我国国有商业银行较高的不良资产率是计划经济体制下银行作为财政的出纳承担政策性贷款所造成的，是一个特定时期遗留的历史问题。当前，国家为进一步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提高入世背景下我国金融体系的抗风险能力，正在着手清理和处置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应该说这一举措与国有资产要不要退出职业足球没有直接的关联。一方面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并不是由国有资产进入职业足球造成的，恐怕目前趴在银行的呆账坏账与职业足球没有什么关系。另一方面，即使职业足球真是不良资产和不良市场，那也是从国有商业银行的角度提出的，仅指银行为规避风险不再向职业足球投资者和经营者放贷。但这并不妨碍工商企业(包括国有和民营企业)利用自有资金或其它非银行贷款资金投资职业足球。所以，我个人认为不宜把一个特定行业中有特定含义的概念无条件地搬到其它行业，尤其是搬到包含职业足球在内的体育产业这样一个新兴的朝阳产业中来。

　　当然，有人可能会说，我们讲的不良资产不是特指概念，而是一般概念，泛指投资所形成的有形财产和无形权利贬值或缩水不能生产的正常收入，即低于平均投资回报率的资金。如果在这层含义上讲职业足球是不良资产仍然不妥。首先，这一概念所指的不良资产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普遍存在。不仅职业足球中存在，社会其它行业中也普遍存在。因为不可能所有的投资都是理性的、所有的投资都能达到预期收益。事实上正因为有不良资产和不良市场的存在，资产的价格才会围绕资产的价值上下波动，价值规律和价格规律才是“铁律”，所谓“无形的手”才能起作用。其次。这一概念所指的不良资产与国有企业要不要退出职业足球也没有必然的联系。国有企业也是企业，它和民营企业一样追求最优化的投资回报。国有企业要不要经营足球是企业的经营自主权。而国企改革一个重要的基点就是要切实保护企业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自主经营权。国企的经营管理者绝大多数都是职业经理人，他们对市场投资机会有最敏锐的洞察力。足球甲A联赛搞了10年，尽管期间不断有企业退出，但整体上是进的比出的多。事实上，如果“中超不设准入标准或降低标准，一定会有更多的企业加入。如果职业足球真是不良资产和不良市场，那么如何解释在“中超”大门外排队候选的企业群体，难道这些企业都是“只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傻冒？”显然不是。最后，即使职业足球真是不良资产和不良市场，市场经济这只“看不见的手”也会自发挤掉这一产业和市场中水份和泡沫，使供需逐步达到动态均衡。而行政干预，特别是在没有弄清原委情况下的仓促干预，肯定不是上策。

　　二、不能把朝阳产业投资的铺底性和收益的延期性，简单地看做不良资产

　　体育产业是全社会公认的朝阳产业，包括足球在内的职业体育是体育产业的核心部分。大力发展体育产业是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的需要，是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的需要，也是扩大内需、引导投资、激活消费的需要。而体育产业之所以是朝阳产业是因为它符合产业结构和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需要，拥有广阔的市场空间和诱人的商业机会。同时，作为朝阳产业它也必然是一个幼稚产业。对于任何一个企业来说，进入这样一个新兴产业其投资都不可避免地具有一定的铺底性和投资回报的延期性。前几年IT产业的“烧钱”比起职业足球，显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目前投资IT的企业绝大部分都开始获得了可观的回报。再譬如，国外一些著名的体育推广公司进入中国体育市场，一般都有一个中长期战略，它们并不要求新设立的公司在前三年赚钱，而是通过前三年的投入买市场、买形象、买声誉，追求公司在新兴中国体育市场中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足球甲A联赛搞了10年，但能够坚持搞10年的企业为数不多，相当一部分是搞2至3年就转手，个别能够坚持搞下去的俱乐部其经营业绩都显著优于所有权频繁更迭的俱乐部。所以对部分职业足球俱乐部发生的亏损，也应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特别是要考虑新兴产业在投资中的铺底性和收益的延期性，不能把任何一个时点上出现的投资亏损都看做是不良资产的形成和发生。

　　三、国有资产在朝阳产业培育阶段适度进入是到位而不是越位

　　党的“十五”大明确提出，国有资产要实行战略性重组，逐步从竞争性领域中撤出来。这是深度市场化改革的战略性举措，是大方向。但这里有几个基本问题需要澄清：一是含职业足球在内的体育产业算不算竞争性行业。从发达国家的实际情况看，职业体育市场从来都不是竞争性市场，与中国不同之处在于，发达国家不是国有资本来垄断经营，而是允许私人资本垄断经营，美国国会就给予职业体育联盟反托拉斯豁免权，支持NBA、NFL、MBL和NHL这四大职业体育联盟垄断经营。因此，即使是放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职业体育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竞争性行业。二是体育产业是目前发达国家为提升本国经济竞争力，推行文化娱乐产业全球扩张而竭力扶持和打造的具有先导性、战略性的行业。与绝大多数发达国家相比，我国拥有比它们更为丰富的体育资源，与国内其他先导性行业相比，体育产业也有更好的资源优势和市场基础。对于这样一个具有比较发展优势的行业，在市场培育阶段，国有资产适度进入，发挥政策性、引导性资金的作用，恰恰是到位而不是越位。三是国有资产从竞争性领域撤出的本意是不与民争利，而不是不赚钱就退出来。更何况国有资产从竞争性领域撤出是一个渐进的过程。目前国有资产总量是7万亿元，其中一半是经营性资产，撤出也要分行业并区别不同情况有步骤地淡出，甚至也不排除在某一时期、某一些行业中不退反进或有退有进。因此，即使体育产业算是竞争性行业，也不意味着国有资产就一定要从这一行业中撤出，特别是在朝阳产业的培育阶段。四是根据中国政府对世贸组织的承诺，2005年我国将对外资开放文化体育市场，国外职业体育联盟和职业体育俱乐部凭借多年在职业体育市场上积累的经验，挟资本优势、技术优势、营销优势进军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是必然的趋势。从国有资产增值保值的角度看，国有资本在这一时刻撤出职业体育也是不合适的，因此，这样会造成国资“搭台”，外资“唱戏”的不利局面，国资先期付出的巨额“搭台”成本将永远沉淀，而得不到任何的未来回报。换言之，这时候撤出恰恰会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说，国有企业代表的国有资本，现在从职业体育中撤出来都是不尽合理的。

　　四、国有企业投资职业足球真的是“竹篮打水”吗？

　　企业投资职业足球一般会产生两个方面的收益：一是内部收益，即职业俱乐部自身的营运收益，即门票、电视版权、特许产品开发、球员买卖等方面产生的收益；二是外部收益，即俱乐部为投资企业及其品牌带来的形象、声誉、知名度、产品销售、企业文化建设和社会资本积累等方面产生的收益。认为国有企业投资职业足球是“烧钱”的人士实际上是只算第一方面的收益，而不算第二方面的收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果企业不投资创办足球俱乐部而想获得第二方面的收益，那么它必须投入巨额的广告、公关、营销等方面的资金。反过来说，在社会舆论普遍认为企业投资职业足球是“赔本赚吆喝”的情况下，为什么职业足球俱乐部仍然被很多企业视为一个重要的“壳资源”而争相抢购，惟一的解释就是投资职业足球是有着较好回报，至少是有着正回报的投资项目。而已经投资职业足球的企业为什么也不站出来澄清，恐怕澄清了他们就没有理由说“投资足球俱乐部是企业赚了钱以后要回报社会”，同时也会失去他们与当地政府博弈的筹码。力帆集团的老总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就非常艺术地说过，“力帆足球俱乐部是他摩托车生产线中的重要一环(他称之为广告环)，它到底产生了多少收益无法直接计算”。大连的一家企业接手大连足球俱乐部时其资产不过几亿元，三年后它退出时其资产总额已高达28亿元。尽管三年内企业资产的快速增值是多重因素影响下的综合结果，但显然与它投资和运作职业足球俱乐部也不无关系。当然，对于职业足球的管理部门来说，要正确引导社会舆论，就必须进一步规范和细化职业俱乐部投资收益的计算方法。只有这样，投资和经营职业足球俱乐部是盈是亏才能有一个科学答案。

　　五、体制和资产所有者不会运作和开发他所拥有的无形权利，是目前职业足球投资回报率不高的主要原因

　　对于投资和经营职业足球俱乐部的企业来说，最理想的是既能获得间接的外部收益，也能获得直接的俱乐部自身营运的收益。毋庸置否，目前相当一部分俱乐部在自身营运收益方面是收不抵支。造成这一现状的原因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当前我国职业体育市场还存在体制性障碍。广播电视行业的政府垄断使职业联赛电视版权的价格严重背离它的内在价值，职业足球的管理机构管办不分，职业体育市场谁来监管、如何监管等一系列问题还没有理顺，这些因素都在不同程度上制约了职业俱乐部正常的经营和运作。二是俱乐部资产所有者不会运作和开发他所拥有的无形权利。在企业投资创办职业体育俱乐部形成的资产中，无形的权利占有相当大的比重，这是企业投资职业体育与投资其他行业最大的不同。而职业体育俱乐部的经营很大程度上是运作和开发形象、声誉、标志和授权等这些“软产品”。我国职业体育市场尚处在起步阶段，经营职业体育俱乐部最长的也不过10年，与发达国家有着百年历史的职业体育俱乐部相比，国内俱乐部在运作和开发无形资产能力方面与它们存在差距是必然的，要缩小这一方面的差距还须在更加开放、更加规范的职业体育市场中进一步历练。所以，当前投资职业体育俱乐部的企业在俱乐部自身运作层面收益不好也存在内外两方面的客观因素，对这样的问题也应该历史地、辩证地予以看待。

　　六、坚持用改革和发展的思路解决职业足球中的问题

　　体育事业走社会化和产业化的发展道路，是市场经济条件下体育改革与发展的方向。足球作为我国运动项目职业化改革的试点，出现一些问题，走一些弯路难以避免。对待这样的问题科学的态度应该是把“孩子洗干净，把脏水泼出去”。一方面要严肃查处职业足球中存在的“赌球”、“假球”、“黑哨”等违法违纪现象，同时，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限制球员不合理的高收入；另一方面要积极推进单项协会实体化改革，理顺体制，完善机制，建立和健全职业体育市场的监管体系。只有坚持用改革和发展的思路解决职业足球中的问题，才能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今天被视为“不良资产”的职业足球才能成为明天为社会创造财富的优良资产。作者：鲍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