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浪成为习惯

　　2004年3月下旬，南京城阳光明媚。刚刚与有有俱乐部签约的李勇长出一口气：“终于回家了！江苏是我的老家呵！”

　　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其实是：“我终于有球踢了！”几乎每个赛季的末尾，李勇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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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自己：明年会去哪里？

　　从17岁到27岁，足球让李勇习惯了流浪。

　　李勇祖籍江苏，因为父母年轻时迁徙到青海，他一出生看到的就是无边的大草原。小时候李勇在青海省体校练田径，到小学五年级才改练足球。17岁那年，李勇进入青海省足球队，本来第二年要参加全国运动会，但省里担心水平太低的足球队在全国赛场上丢人现眼，因此没给报名，队伍只好提前解散。刚刚踢出一点名堂的李勇，失业了。

　　绝望之中，李勇一个人来到江苏老家，加入了江苏省青年足球队，并打了1997年的全运会。1998年，杨玉敏带江苏加佳队，李勇一次上场机会都没捞到，他回忆说：“除了练练跑步，我什么都没学到，白白浪费了两年！”

　　1998年，21岁的李勇转会广东宏远，本想大干一番的他，因为转会合同迟迟没有签下来，一年都没打上比赛，一分钱的工资都没得到，靠朋友救济才勉强度日。就在这难堪的一年，留给李勇的也有美好回忆。6月，李勇参加了国奥队的集训，并一度进入主力阵容，第二次集训前，宏远俱乐部不愿意出路费，李勇就只好在电视上看国奥队比赛了。

　　2000年，沈阳队教练张光莹在海埂的一场教学比赛中看中了李勇，便以低得惊人的价格将其引进。当时的主教练涅波对李勇极其器重，在最初几场发挥失常后，李勇依然保住了主力位置。因为性格的原因，沈阳队的队员都不喜欢李勇，他们甚至联名上书俱乐部总经理章健，要求“把李勇废了”。在涅波的坚持下，李勇依然呆在主力阵容里，队友不给他传球，他就自己从对手脚下断，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就找外援聊天。那一年，他像活在天堂里。

　　在沈阳的第二年，主教练换成了亨利。亨利中途下课后，沈阳队内乱不断，势单力薄的李勇成了斗争的牺牲品。年底，他被以55万的价格从金德卖到陕西国力。

　　在陕西队，李勇与队友的关系闹得很僵，俱乐部和球迷对他评价也不高，走人成了惟一选择。这一回救他的还是涅波。涅波执教山东鲁能队后，执意要求引进李勇，这是山东队当年仅有的内援。曾有记者问涅波：“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李勇？他的能力并不出众呀？”涅波笑着回答：“他是一个让教练信任的球员，在场上舍得拼命。如果我要求他去盯防某个核心球员，他连对方上厕所都不会放过的！”

　　涅波离开山东，李勇也就成了“废物”。鲁能俱乐部毫不犹豫，把他廉价租借给了南京有有。为何总留骂名？

　　李勇频繁迁徙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呢？

　　球员离开某支球队，时间一长就会被淡忘。而谈及李勇，那些曾经与他共事的队友们都有一大堆故事要讲。当然，都不是什么好故事。

　　訾言是《济南时报》专跑鲁能队的记者，他自己也不明白：整整一年，竟然一次也没有采访过李勇！“他确实是有些怪的，”訾言如此评价李勇，“平时到客场比赛，别的队员们都三五成群地打扑克玩游戏，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看书，吃吃零食，游离在群体之外。”山东队队员“排外”情绪较重，性格孤僻的李勇自然活得不太畅快，上赛季下半段，他几乎没有打过比赛。

　　早在效力沈阳队时，李勇就与队友处不到一块。有队员就曾公开向媒体声讨李勇：“这XX真有怪癖，谁都跟他对不上眼，惟我独尊，而且在队员中很没有威信，经常被队友取笑和捉弄。李勇在老队员面前说不上什么话，就经常在小队员面前耀武扬威，刚从二队上来的小队员都经常挨他欺负，几个小子都想联合起来揍他一顿！”

　　这样的描述未必客观。沈阳队当时帮派斗争很厉害，外地球员与本地球员矛盾很深，李勇性格不合群，又不会拉拢关系，自然容易成为批斗的靶子。

　　那时的沈阳队没有一个球员愿意与李勇共住一个房间，但他又没有享受单间的待遇，无奈之下，领队只好安排他与外援同住。

　　有两件小事，陕西队的队员现在还经常当笑话提起。李勇刚到国力队时与一个小队员同住，有天晚上小队员躺在床上开电视，要睡觉了就用遥控器关闭电视。李勇生气了，他逼着对方起来摁下电视开关，原因是电视机上显示电源的红点干扰了他睡觉。还有一次，国力队某北京籍球员的女朋友来到队里，李勇与对方开玩笑过了头，惹恼了队友，结果被一帮北京小孩打了一顿。

　　其实类似的事情在球队中经常发生，但为什么大家都拿李勇取笑而且能够四处传扬呢？李勇自己也不明白：“我要求他闭电视，这是很职业的表现啊，怎么就不正常了？这帮家伙，太坏了！”

　　足球圈里的是非，实在难说明白。什么叫朋友？

　　四处漂泊的人，总比常人多一份小心和机警。

　　李勇在沈阳队时有一次膝盖受伤，队医一通按摩和冰敷后，不但没见效果反而越发严重。回到宿舍后，李勇翻阅相关的医学书籍，发现队医的很多治疗方法都有问题，有的完全是错误的。他从此不太相信队医，甚至觉得对方是在有意害他！

　　人在江湖不能没有朋友。关于朋友的定义，李勇还闹出一番风波。彭昌颖是沈阳队里公认的老实人，因为都来自外地，阿昌与李勇相处得还算不错。有一次在食堂吃饭，李勇忽然问阿昌：“你知道朋友是什么吗？我告诉你，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听到这，阿昌一下就火了：“原来你小子一直是想利用我呀！”话不投机，两人差点动起了手。

　　李勇承认自己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但他心底依然渴望朋友的帮忙和照顾。

　　这次初到南京，李勇很爽快地接受当地记者的采访。他知道媒体的力量，因此也想与记者搞好关系；但“受伤”的次数多了，他又很恐惧记者。

　　2002赛季，陕西国力客场挑战云南红塔，因为有队员突然受伤，本来在西安休息的李勇被紧急征调，那场比赛，主教练内多还把队长袖标交给了李勇。心情激动的李勇赛后给远在西安的记者打电话，将自己当队长的前后因由详细叙述，孰料记者笔力尚浅，一看就知道是李勇主动报料。因为此事，李勇被俱乐部罚款5000元，并给队里的“敌视分子”留下笑柄。

　　还有一次，李勇与西安几家报社体育部负责人一起吃饭，这本是正常的人情交往，但传出来的版本却是：李勇想去西乙踢球，想笼络媒体炒作自己。“我亲近不是，疏远也不是，你要我怎么做？”李勇事后很苦闷。

　　西安的球迷很特殊，他们不仅影响力大，而且与球员的关系也很紧密。有一场比赛正逢孙峰的生日，球迷们在看台上打出“生日快乐”的标语，这让李勇很受触动，他想，如果我过生日那天，也有球迷这样祝福该多好啊。国力队主场迎战沈阳金德队那场比赛，球迷们果然打出“李勇生日快乐”的标语。其实那天离李勇的生日还有3天。尴尬的是，如此温馨的一幕，后来却似乎成了闹剧———有陕西球迷说，祝福的标语是李勇主动要求的。他们还说，李勇自称“西北游侠”，却一直没有叫响。

　　其实朋友之间的关系，说好听点是互相帮忙，说功利点就是互相利用。只不过，李勇把人们隐藏内心的目的直白表露了出来，所以有点像《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小孩。家在何方？

　　中国足坛，像李勇这样四处漂泊的球员不在少数，他们在踢球的时候必须思考：退役之后何处安身？他们对家的概念，都有独特的理解。

　　以前在海狮队，李勇就有过落户沈阳的念头，他差点在郊区的炮兵学院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他还在大连找了一位女朋友。但被球队挂牌后，他安家的梦想破灭了。

　　初到西安，李勇也自认找到了归宿，“我出生在青海，陕西和青海都属于西北，在这里踢球离家近。而且，我是大西北最有名气的职业球员吧？”然而仅仅一年，他和“西北足球”的缘分就破裂了。

　　这回到南京，李勇又称“回到了江苏老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南京找到女朋友，然后结婚安家，把父母接来一起住。”

　　这回，但愿不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