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勇新说悲剧不会永远动人

　　12年一个轮回，12年前我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在后来被改成了男厕所的集体宿舍里，为徐根宝带领的国奥队在开场的“黑色9分钟”就溃不成军而羞愤难言，这么一篇几百字的稿子折磨了我一通宵，直到天亮我们报社截稿前才写完，几乎是“字字血，声声泪”啊！许多年后，在花水湾遇见一位酒店老板，他居然能全文背诵这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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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这让我非常感动。不管怎么说，当年对于中国足球的确有一种热血的真诚，但现在我们已经被戏谑得有些无

　　奈，唉……“中国足球已经到了非得‘停职反省’，找出疾症所在的时候了！”———这句话是我1992年说的，可时至今日看起来也仍没什么实质性进展，这12年来我已

　　经发福了几十斤，中国足球好久才能“发福”哟？

　　中国足球队很少给深深关心他们的中国球迷带来过欢乐，他们往往把球迷最担心和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变成现实。我曾不止一次地写过这句我极不情愿写的话，但我又写了，因为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翻阅中国足球的历史犹如读莎士比亚全集，映入眼帘、涌上心头的一桩桩、一幕幕全是悲剧。年维泗、苏永舜、曾雪麟、高丰文、徐根宝……著名的悲剧导演；容志行、古广明、贾秀全、范志毅……著名的悲剧明星。中国足球的“戏路”为什么就这么苦，这么窄？

　　翻阅中国足球的历史更像在读《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中国足球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重演惊人相似的悲剧？为什么中国队在重大国际比赛的关键场次总是败走麦城？为什么中国队次次都把“莺歌燕舞”的大好形势化为“潺潺流水”付东流？为什么中国队作客异乡要输球，当东道主也要输球？为什么中国队不能从以往的失败中吸取哪怕是一点点教训？为什么……

　　中国足球已经到了非得“停职反省”，找出疾症所在的时候了！

　　中国的球迷是中国足球悲剧最忠实的观众。中国队走到天涯海角，他们的心就跟到天涯海角。他们曾为苏永舜的夭折惋惜得流过眼泪，他们曾为曾雪麟的“5·19”悲剧痛心疾首，他们曾为高丰文的两个“黑色三分钟”捶胸顿足，他们如今又要为徐根宝的功亏一篑“长太息以掩泪兮”……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他们却偏要一往情深，苦盼苦等来一个又一个无言的结局，却永无梦醒时分。

　　中国的球迷是真正的猛士，因为他们敢于直面惨淡的中国足球，敢于正视鲜血淋漓的中国足球！

　　悲剧是动人的，但悲剧不会永远动人。

　　写作背景

　　1992年1月30日这一天，中国足球史上“黑色九分钟”的悲剧诞生了。在打平即可出线的情况下，中国国奥队在开场9分钟内被对手连进3球，最终1∶3败于韩国，也就此落下“恐韩症”。

　　这一届奥运会率队冲击的主帅是铁帅徐根宝，他“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出线”的誓言不能掩盖韩国人给中国足球带来的“黑色九分钟”的耻辱。

　　谢奕新说生于1977

　　当霍顿带领的国奥队在巴林的0∶1为中国足球再次留下伤痛的时候，出报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中国足球为什么不断的重复历史的错误。当时那批队员是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重点培养的一批队员，但他们的结局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因为他们生活在中国足球特有的大环境下，所以我写下了《生于1977》。而几年过去了，中国足坛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队员从小练习的技术没有变，国字号队伍长时间封闭集训方法没有变，所变化的就是不同的人在重复同样的错误，这显然违背了足球的正常规律。这次兵败武汉的国奥队可以算是第六代足球人，他们没有摆脱前五代足球人留下的大环境，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将这样的大环境传给第七代、第八代足球人，一个“公式”般的祭文可以套用若干年，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国奥队在巴林的0比1，是中国足球的世纪之痛、百年奇耻，是二十年来中国足坛最丑陋的一次失败。这不是一场正常的战斗，而是一次完全丧失斗志的投降，虽然以前中国足坛有过多少次的“黑色几分钟”，但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精神之死”———“最好的一届国奥队”，在最后一战中完全崩溃了。

　　生于1977、1978年的这一代球员，当需要用鲜血甚至生命来捍卫国家的荣誉、自己的前途时，他们说得最多的话居然是———“我想回家”。不禁想起了迟尚斌当年与新西兰最后血战前说的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何等的壮怀激烈！

　　但是，大迟老了，与共和国同龄的迟尚斌、徐根宝、戚务生这一代老了，现在走上中国足坛舞台的这一代，论岁数，该是他们的儿女们这一辈。

　　中国足坛50年来似乎可分为五代人：

　　第一代：年维泗、陈成达、苏永舜、曾雪麟、张宏根、张俊秀……

　　第二代：高丰文、徐根宝、戚务生、迟尚斌、容志行、沈祥福、李富胜……

　　第三代：李辉、贾秀全、徐弘、李明、彭伟国这一批，还有申思、谢晖、朱琪、庄毅、杨晨、周宁这一批……

　　现在是第五代：李铁、李金羽、张玉宁、张效瑞……他们都是改革开放后出生的一代，是在职业化足球已经进行几年后才踏上足坛的新一代。

　　前四代足球人所处的社会环境虽然各有不同，但总的来看大同小异。而这五代人中最特别的，应该算现在的第五代，他们是在中国社会价值观念最紊乱的时期，在中国社会急剧转型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代。

　　除了踢球、打扑克、玩电脑游戏，还有“泡吧”之外，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而踢球？他们愿意为了祖国的荣誉，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荷包而流汗流血吗？如果他们无法清晰地回答“为什么而踢球”的问题，那么，在我们看来充满游戏趣味的训练与比赛，在他们看来，也许和街口搬砖石民工的劳役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软弱，他们为什么成了战场上的逃兵？！当城门被巴林攻破时，当霍顿绝望得满头大汗，当王俊生无力瘫坐主席台上，为什么替补席上的王鹏居然可以咧嘴傻笑？

　　在第五代的耻辱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扪心自问：我为孩子们做了什么？我是孩子们的榜样吗？

　　因为，在前四代人都无法清楚地回答“足球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在他们的“总结”总是令人不知所云的时候，要我们的第五代清晰地回答“为什么而踢球”这显然也是一个荒谬的问题。

　　写作背景

　　1999年，英国人霍顿带领着由多数健力宝球员组成的“黄金一代”冲击悉尼奥运会。主教练霍顿先生赛前就放下豪言壮语：“我们不但小组出线，还要进军悉尼奥运会拿牌。”

　　但是，命运和中国国奥队又开了一次残酷的玩笑。在九强赛中，霍顿带领的国奥队在巴林的0∶1为中国足球再次留下伤痛。

　　李承鹏新说墓志铭

　　3月20日的情景真的很像公元1999年的那一天。那天晚上，以一种无奈的心情，我在成都的某洗脚房挥就了这篇《墓志铭》。第二天我们报纸体育版的标题就是“中国足球洗洗睡吧”，表达了球迷们极度失望的心情。但现在，我们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在武汉比赛现场的中国足球已经成没有躯壳的死魂灵。国奥队返回驻地的大巴车上死寂得像一辆灵车，窗外本用来庆祝胜利燃放的焰火看上去怎么都像鬼火……

　　“我把青春毁给你”———当板儿砖砸不醒中国足球时，就把写着“青春悼词”的墓碑砸将过去。生于1981年的这届国奥的命运很像一句忧伤绝决的句子：“我还没有好好地活过，就已经死去。”

　　我曾发誓不给中国足球书写墓志铭，但看来我不得不写了，谨以此文祭奠在“九强赛”悲惨死去的中国国奥队———公元1999年11月6日零时20分，背负当代中国人最沉重希望的一支球队丢失了希望。那个丢球仅仅1秒钟时间———但整整一个世纪的中国足球却全部死去。

　　———我们有必要像所有的墓志铭般书写一下对情操评点：

　　如果你爱一个人，请他远离中国足球吧；如果你恨一个人，请让他迷恋中国足球吧!如果你想研究“十万个为什么”，请探讨中国足球吧!如果你想让自己的情感像股票般被“套牢”，请投资中国足球吧!如果你想选择一种“最窝囊的死法”，请效仿中国足球吧!

　　———这里有潘多拉魔盒里所有的恶咒，而中国足球就在一夜之间全盘承受。

　　如果你想选择一个铁饭碗，请当中国足球主教练吧!如果你最擅长写一份能逃避责任的检讨，请给“九强赛”失利来个“足球不能承受之轻”的总结书吧!如果你想成为既能玩弄他人感情又不用负责的“恶少”，请来中国足球吧!

　　如果你想吃的是奶，屙的是草，请变成所谓的中国足球的“老黄牛”吧!如果黑夜真的给了你一双黑色的眼睛，请观看中国足球电视连续剧吧!

　　———这是上帝最大的恩赐，所有的幸运都让中国足球独自挥霍。

　　恩格斯在马克思的墓前说：你可能有很多敌人，却没有一个私敌。我在中国国奥的墓志铭中写到：你可能有很多欲望，却没有实现一次希望。马克思可以把任何宿敌的诅咒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毫不在意。中国足球也可以把任何惨败的教训像蛛丝一样轻轻抹掉爱谁谁去。

　　我们发现，你从未实现过我们的希望，所以你是“上帝的弃儿”；但你又得到了所有的鲜花和呵护，因此你是“上帝的宠儿”。于是我们给角色混杂的你下了一个“世纪定义”———你是上帝最宠幸的“私生子”，你永远得不到任何荣耀的恩赐，却可以无休止地得到物质上的盛情款待。

　　中国足球，洗洗睡吧———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写作背景

　　1999年11月5日，中国国奥队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客场0∶1不敌巴林，彻底丧失进军悉尼奥运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