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1985年5月19日，中国足球历史上一个黑暗的日子，中国国家足球队1：2败在香港队脚下，无缘进军世界杯。2004年3月20日，中国国奥在主场被马来西亚逼平，雅典之梦近于破灭。今天，当我们再度回想起19年前的那个日子，想起当年执教中国国家队的主教练曾雪麟时，会发现当初无论多么深的刺痛都会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消逝。比如现在，我们就可以比较客观地回想当年，以及5·19之后曾雪麟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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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雪麟，一个中国足球史上不可磨灭的名字。在他执掌国家队时期，中国足球的整体水平达到了鼎盛。然而，一场球改变了一切，不但让曾雪麟黯然下台，更使中国足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也扭转了曾雪麟本人的命运。

　　从军旅到国足

　　曾雪麟是客家人，在泰国出生、在梅县读书、在云南入伍，与张宏根、年维泗等一起被公派到匈牙利受训，后来在天津成名，在北京安家。从入伍到进入国家队，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刻苦的运动员。

　　“那时候我在云南军大毕业出来起码是排长，那时候就是想当干部，不愿搞体育。后来贺老总说搞体育也是革命，自己才慢慢安心。安心下来我就钻了，我到匈牙利学习，像我这个水平那时候也不是主力队员。但是我不闹情绪，我就看比赛，教练讲的东西我都牢牢记住。”曾雪麟回忆。

　　1983年春季，中国队在刚刚经历了亚运会失利的阵痛之后，开始对国家队进行了大换血。主教练苏永舜移民加拿大。由于率领北京队夺得1982年全国甲级联赛冠军的出色战绩，曾雪麟被任命为新一届国家队主帅，徐根宝、戚务生两名少壮为助理教练。新一届的国家队，既保留了上一届国家队中表现出色的优秀球员如李富胜、林乐丰、左树声、黄向东、古广明、沈祥福等人，又补进了在国内甲级联赛中崭露头角的新秀，如朱波、林强、李辉、吕洪祥等，组成一个新老结合，以年轻队员为主的阵容。整套班底显得朝气蓬勃，富有冲击力。

　　“不过，选拔队员的权力却并不在我手中。”曾雪麟解释，“当时国家队实行的是领队负责制，每一名队员的入选都需要通过领队和教练组的共同协商才可能获得通过。”而即便在确定了入选名单之后，教练组也不是就可以随时调人，必须通过足办向运动员所属省、市足协或体委下调令，再由他们通知相应的球队才可以完成基本的手续。如此层层下达，通常征一名运动员至少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

　　由于苏永舜所带的上一届国家队，在争夺世界杯入场券时最终不敌力量型的新西兰队，暴露了怕紧逼，不善对抗等弱点。这样，如何使中国队整体水平进一步提高，能与力量型球队抗衡，就摆上了议事日程。为此，中国队请来了当时英格兰联赛亚军沃特福德队作友谊赛，又与法国国奥队踢了一场友谊赛，希望从与强队的交手中得到学习锻炼的机会。通过这几场友谊赛表明，曾家军在保留了中国队传统的灵巧快速，边路进攻的特长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凶悍的风格。因此在国家队人员安排上，曾雪麟也公开表示，国内的两种类型的球员，一种是技术意识较好，身体差点；另一种则正相反，技术不行但身体硬朗。他宁可要第一种。

　　兵败奥运会

　　1983年，自从高丰文所率的中青队三名主力李华筠、柳海光、贾秀全被直接吸收进国家队后，补充了新鲜血液之后的国家队更加年轻化了。但是中国队面临着一个重大任务，那就是几个月后的奥运会预选赛。中国队与泰国、韩国、中国香港被分在同一组。四支球队中两支出线进入亚大区最后的决赛阶段。显然，中国队的主要对手是泰国与韩国。而泰国队为了出线，特意争到了主办权，成为东道主。虽然泰国队的整体实力不及中国，但有了东道主这一有利条件，泰国队的出线希望与中国队的困难也都同时增大了。比赛进行到第五轮，中泰再次相遇，中国队0：1败北。全无士气的中国队在最后一场对香港队的比赛中，例行公事3：1胜，让学生警察组成的纯业余的香港队攻破了大门。这是香港队在这次比赛中唯一的进球！

　　难忘5·19

　　中国队与香港队的再一次交手发生在1985年5月19日，世界杯预选赛中。谈起5·19，曾老的脸上立刻显得沧桑了许多。似乎伴随着自己的叙述，他又回到了那段难捱的日子。“那时候真是吃不下，睡不着。想不通怎么会输给香港，球迷意见也很大。我们一个礼拜没有出楼，球迷都在外面，崇文区公安局派人专门保护我们。洗澡也没洗就在楼里，就像被拘留了一样，都不敢下楼去。当时心情就是坏透了，一闭眼睛就这一场球。走也好，坐也好就想起这场球，怎么会输给香港。很多运动员那天回来以后，坐到天亮，谈到天亮，还哭。我就躺在那都傻了，眼睛都红了。这个结果大家都没想到。”

　　同香港队比赛之前，中国队的优势可以说是相当明显的：中国队有7个净胜球的优势，打成平局便可以顺利晋级下一阶段的比赛。如果换成现在这支国家队，可以说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忧，但当时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赛前，当时中国足协已经明确表态：这场球在北京进行，如果我们在家门口都被香港队打平了的话，那实际上等于输掉了这场比赛。而传媒更是造势说：同香港队比赛，中国队如果不能胜出对方两个球以上的话，便不能算是赢球。中国队主帅曾雪麟，被包围在这种全国上下一致不断加温的氛围中，终于失去了自我，把原定的稳守反击确保出线，改为中场争夺主动出击，实战中队员们又发展成为全线压过半场，孤注一掷与对方拼个死活！而中国队队员也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甚至可以说，失衡的心态早在“5·19”之前便已经压垮了中国队。

　　1985年5月19日，雨，星期日。中港之战终于打响了。赛前香港队主帅郭家明经过对中国队的仔细侦察，算准中国队定会在自家舆论的推动下开场就发起狂攻，因而要求他的队员一定不要急，不能像澳门队那样，开场不久就失球，只要顶住前20分钟就有机会。而中国队与现场观众都抱着痛宰对方的心理，恨不得三拳两脚就解决战斗，发展到后来，甚至连球在对方脚下都好像是一种奇耻大辱。场上比分也富有戏剧化的变化着：首先香港1：0领先，中国队随即1：1扳平。“中场休息我还强调，我说你们一定要冷静。前锋把握住，后卫不管是进不去还是什么，再好机会与你无关。你们就安分守己把防守防好，别漏球。那时候队形你看就知道，后卫他憋不住了，一看进不了他就上去。就怕打反击，结果还是让对方得手了。”

　　下半场，中国队攻击的力度进一步加大，但深知中国队一定想赢的郭家明却依然是老虎不出洞，令中国队只开花不结果，反而利用一次任意球的机会将比分反超为2：1。极度的急躁终于害了中国队，最终中国队输掉了这场比赛。比赛结束了，除了正在相拥庆贺入球的香港队之外，所有人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场比赛中国队输了！输了就意味着被淘汰！意味着跟世界杯说再见，再等四年！

　　引咎辞职

　　面对1：2的比分，队员们傻了，曾雪麟欲哭无泪。球迷们开始在看台上闹事，他和队员们则呆坐在了休息室内。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就那样呆呆地坐着，没有任何人说话，有的只是很多队员在不停地擦眼泪，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外面球迷在高喊“枪毙曾雪麟”、“打倒曾雪麟”，但是曾雪麟那时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更为严重的事件，那时他的感觉已经完全麻木，心中只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一届世界杯就这样结束了！

　　在公安的大力保护下，中国队撤回了龙潭湖驻地。也正是从那一个晚上开始，中国队整整一个星期被球迷围困在了驻地，不要说已经订好机票的队员无法回家，就连正常的洗澡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了：为了避免和球迷正面接触，公安部门要求他们必须留在房间内。事实上，曾雪麟也是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北京乱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晚上，事态之严重远远超出想象……他意识到事情已经不是输了一场比赛那么简单。

　　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中国队开始了球队的自我总结，而曾雪麟本人则作出了引咎辞职的决定，因为他必须站出来承担相应的责任。实际上，在6月1日正式对外宣布辞职之前，曾雪麟也确实接到了很多的球迷来信和电话，全部是骂他的，甚至还有人寄来了刀片和绳子，让他“自行了断”。事实上，那段时间就连曾雪麟自己也觉得这一辈子算是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见人，由于整夜失眠，熬到眼睛都坏了，必须到医院进行治疗。然而让曾雪麟感到意外的是，在他已经宣布辞职之后，反而有很多球迷写来了安慰信。他至今都记得，有一户无锡人在召开了家庭会议后决定，邀请曾雪麟到他们在太湖边的家中休养一个月，费用他们全包，这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可不是容易作出的决定。一场“5·19”既让曾雪麟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也让他感受到了中国球迷既冲动又可爱的一面，而这种记忆对他来说，无疑是终身难忘的。

　　培养深圳球员

　　今年76岁的曾雪麟说到他这一生中有两个愿望，而这两个愿望都已经实现了。一个是亲眼目睹中国国家队打进世界杯；另一个就是中国成功申办奥运会。

　　现在，曾雪麟与深圳碧波小学合作办起了第一家曾雪麟足球培训中心。他今后的理想，就是培养一批优秀的深圳本土球员。“现在深圳队没有一个是深圳人，都是外面来的。现在有些老板做生意，赚到钱就跑了。我现在也不再求什么，就想继续搞足球，培养一些小孩，打造一支深圳本土球队。”

　　周剑 谷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