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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每天35000米--追踪中国女子中长跑极限训练

http://sports.sina.com.cn 2004年01月19日01:37 新闻晨报

  晨报记者边城满洲里追踪中国女子中长跑队极限训练

  满洲里,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北与俄罗斯联邦水陆相接,处于东经117度30分,北纬49度25分,是中国北方最大的一座边境陆路口岸城市,市辖区内的边境线长54公里。全境居住有蒙、汉、回、朝鲜、鄂温克等19个民族,人口不过15万。

  提起这里,人们会想到呼伦贝尔草原、呼伦湖及国门等风光景点,可少有人会在冬天的时候来到这里。因为,冬天里的满洲里,简直就是个大冰窖。白天室外最高温度不超过零下18℃,晚上的最低温度可达零下30℃以下,这里的人说起气温,都不带“零下”俩字。即便阳光普照,那风也跟刀子似的。

  可偏偏有人很“傻”,就挑这个时候来满洲里。她们就是国家女子中长跑队。这里是她们主动挑选的备战雅典奥运据点之一,因为她们打定主意,“自讨苦吃”。

  这回,记者费尽周折,也自讨苦吃了一回,就是想看看她们这么做,究竟有多苦,又是为了什么。

  怕记者着凉的老教头

  到满洲里的第一天,并没有见到王德显。他自己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到海拉尔取火车票去了。

  第二天终于看到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教头。和马俊仁一样,他也是一口东北腔,只不过没有老马那么重的口音。其实,比老马小10岁的王德显,在经历上和老马十分相似。在1984年8月毛遂自荐当上黑龙江女子马拉松队教练之前,他也曾是一名普通的体育教师。而在马家军“斯图加特旋风”之前,为中国女子中长跑创造第一次辉煌的其实是他,他的两位弟子栗娟和黎叶梅在1989年的第三届世界杯马拉松赛上,分别名列第6、第7名并取得团体第3名的好成绩,只不过因为没有得到奖牌而被人们所忽视着。直到他加盟火车头体协,并带出了孙英杰、艾冬梅两员大将,特别是孙英杰先是取得2001年波士顿国际马拉松赛第4名、九运会5000米铜牌和10000米银牌,接着在釜山亚运会上以世界水平的成绩夺走女子5000米和10000米金牌,“王德显”这个名字才逐渐被人们所记住。

  马俊仁喜欢养狗,王德显也喜欢。说要带记者去看训练,刚要下楼他又折回去了。再一看,刚才还扒着门叫的两只小哈巴狗“玲玲”和“菲菲”,跟着他一起来了。“每次一听说我要去训练,它们就一定要跟着。真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看着两只狗,王德显开心地说道:“这两只狗跟了我三年多了,虽然刚开始时是用来做一些科研,现在不需要了,但到了新的环境,比如寒冷地区或是高原,它们也会有反应,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再说了,有了它们,我们队里也多了不少乐趣。菲菲跑得可快了,500米孙英杰都撵不上它。”

  马俊仁和他的马家军,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辉煌。现如今,中国田径界在国家田径队解散后,首次重新祭起“举国体制”大旗,在重点项目上设立国家集训队,通过竞聘上岗的国家女子中长跑队主帅王德显同样渴望着辉煌,只不过更为低调。提起雅典奥运,虽说还没和田管中心签定协议,但王德显早已立下了口头军令状。“奖牌?那是必须的,这还用说吗?金牌就不好说了,现在还没把握。”

  和马俊仁那特立独行的张扬性格相比,王德显显得更实在、真诚,有问必答,东北人典型的实秤。看了会儿训练,他就提出带记者走,倒不是担心泄漏什么训练机密,而是怕把记者冻坏了。硬是要开车把记者送回酒店的他,到了酒店门口,还不忘下车来,一脸诚恳地感谢道:“谢谢!这么大老远的,到这么冷的地方来看我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冰天雪地里,记者的心感受着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

  用雅典御寒

  什么叫滴水成冰?说实话,去过满洲里,才算真正体会到。

  得知我一弱小女子,要孤身前往满洲里,一个东北大汉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声说道:“你疯啦?”然后提出两点忠告:“你到那里,要面对两大难关。第一,是严寒;第二,才是危险。”

  说实话,即便看着网上标明,现在的满洲里最高温度为零下18℃,也还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怎么办?当初主动请缨去满洲里采访国家女子中长跑队,现在真是后悔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路了。

  满洲里还真不好去,没有直达的航班,只能先飞哈尔滨再倒火车。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我才站在满洲里火车站的大门口外。大门口树着两座巨大的冰雕,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中午那刺眼的阳光打在身上,挺温暖的,刚刚还在想: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嘛。

  不到一秒钟,立马觉得鼻子不对劲,像是被速干胶涂了厚厚一层。用手一摸,是霜!再仔细上下摸索了一番,帽檐和捂住嘴鼻的围巾外,也很快因呼出的热气而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花。唯一完全暴露在外的两个眼睛,感觉着如一把把小刀“咯吱咯吱”在上面划过的寒风,但涟涟的泪花还没等溢出,就成了挂在睫毛上的又一道霜花。紧接着,那只带着手套、伸出羽绒服口袋摸索的手,就像被一支冰刀扎在冰块上般,钻心地疼!疼得龇牙咧嘴的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跳上出租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刻,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鬼地方,偏偏还有人主动送上门。把在哈尔滨临时配置的所有防寒服都穿上,武装到牙齿的记者和国家女子中长跑队主帅王德显来到了离市区五公里外的草甸。冰雪覆盖下的草甸,一望无际,据说有几千公顷。远远望去,已没有夏日时“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只有几十头羊和一个蒙古包,孤零零地伫立在天地边际。他们也很奇怪地望着这边,因为在这冰天雪地里,这边居然还有人一待就是两个多小时。这些“怪人”,就是每天雷打不动、在此训练的国家女子中长跑队。跑步、滑雪、玩手球,变着法子在雪地里训练的她们,已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每天要在这寒风呼啸的空旷雪地里待上四个多小时。

  她们之中最大的不过25岁,最小的才16岁。正处花季的姑娘们,虽然也都全副武装,但有好几个脸颊上都黑了一大片。领队胡新民说,那是她们自己没有保护好。“你看,雪地上的这些车印是我们用车压出来的跑道。每圈大概3500米,她们一天至少要跑上十圈。虽然都带着口罩,但因为跑着跑着,呼出的热气很快就把口罩打湿,时间长了,口罩太重就往下滑。训练中,她们总不能老是用手去弄,有时就索性不管了。训练结束后,没有及时的用雪搓搓脸,脸颊自然就给冻伤了。”听得记者的牙齿打颤不断加速。

  “这些伤不会留疤,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练竞技体育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姑娘们心里清楚得很。”胡新民说道。

  更何况,奥运会就在眼前。用八月雅典的热,抵御着如今满洲里的寒,姑娘们心里有着期待和奋战中的温暖。

  “我的优势就是多吃苦,多练,多动脑子。”问起他当国家队主帅的优势,王德显如是说。

  和马俊仁一样,王德显的鬼点子很多,但不是老马那种王八汤什么的。他的鬼点子,让国家队选择了满洲里的冷,山海关的海鲜,五大连池的水,和多巴高原的“恐怖”。

  提到冬训,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南方跑。可王德显偏偏要打破常规,他很得意地说:“我们现在走的就是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别人正想走的我们已经走了。你看有谁是往北方跑的?我这种方法叫低温冷却,主要就是希望在调整期中,通过低温、低氧的环境,解决长跑运动员们的能力特别是体能问题。你在零上35度训练,一动就是一身汗,在零下20多度练,那得多久才能出汗?实际上,这就是低温冷却的道理。”

  这种方法,不是王德显独创的,而是源自挪威人。来自挪威的世界长跑皇后英格丽特·克里斯蒂安森,在长达20年的运动生涯中,5创世界纪录,8次赢得世界著名国际马拉松赛冠军,扬名世界田坛,就是靠长期在寒冷环境下训练,培养出了超群的耐力素质。

  对于王德显来说,到满洲里这种冰天雪地里训练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去年冬训就是在满洲里,在这里过的春节。”他说:“其实,在1999年我就去过海拉尔集训。之前的1995年,我还两次带队去过离北京约600公里的一个牧场集训,那里的海拔是1500米,气温就跟这里差不多。这种吃苦遭罪的事儿,从教练员本身来说就不想干,但我有在低温下训练的摸索和经验,所以一直没有人像我这样。”他的得意,是有道理的。更何况,他也从中得到了甜头。第一次在满洲里训练后,国家队没有做任何速度加强训练,就直接前往横滨国际接力赛,成绩相当不错。

  要想出效果,光靠天是不够的。选择了满洲里,王德显可不仅仅是自讨苦吃,也不只是让队员们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圈一圈枯燥的跑着,他可是动足了脑筋,踢球、玩手球、滑雪,什么都有。但那也不只是为了让队员们玩玩而已,而是别有用心。就拿滑雪来说吧,别人都是从山坡上往下滑,她们倒好,不仅在平地上滑,甚至还选择了一个上坡路。“这样滑起来特别费劲,不仅可以增加运动员们的上下肢力量,还可以让她们多练。”王德显说。

  满洲里之所以让王德显满意,不仅仅是它的严寒,还有它的生活环境,“在满洲里的冰雪中,运动员呼吸的是新鲜的空气,在其他地方,你一呼吸,全都是汽车尾气,恢复起来不容易;喝的是纯天然的奶,吃的肉,是绿色食品,这里都是放养的牛羊,吃青草的,肉自然新鲜。像我在山海关吃的肉就不行,那里都是人工养殖的,吃了以后有激素。就得用这种食谱方法”。就连夏天的满洲里,王德显都不想放过。“要是今年没有奥运会,我们会在六月份再来一次满洲里。这里的草坪下是沙砾,夏天暴晒得就像沙漠一样。对运动员也是一种考验啊。”

  离开满洲里的雪,她们转战山海关,这又是为了什么?“主要是从饮食上下手”,王德显说:“运动员要多吃碱性的东西,通过吃海鲜特别是贝类,可以增加钙质。当然,让运动员在海滩上跑步,还增加运动的阻力。”

  说起五大连池的水,王德显笑着说,这还是从垃圾筒里得来的启示呢。“这种方法其实美国已经采用。就在去年巴黎世锦赛的时候,我看他们到处找垃圾筒,就觉得奇怪。原来,他们找了两个大垃圾筒,往里面倒入冷水和冰块,运动员训练完了,‘扑哧’进去!一下把我点醒了,这可以起到恢复和不容易受伤的作用。所以,咱们就选择了利用五大连池富含多种微量元素的冷泉。往里一泡,运动后的肌肉特别容易得到放松。一泡泉一练,强度提得非常快。去年五大连池下来,邢慧娜在北京的体测中5000米就跑到了15分!”

  至于多巴,那可就是众所周知的硬碰硬了。“前面那么多的名堂,就是为了多巴准备的。到了那儿,你就消耗去吧。冲击难度和强度,之后就是超量恢复,然后就雅典见了。”有了这一连串的鬼点子,王德显信心十足的说道。

  刚到国家队满洲里的驻地,正敲着胡领队的房门,对面门开了。一个用纱布带子将左手臂挂在脖子上的短发姑娘探出头来,一看是陌生人,立马警惕地缩了回去,房门紧闭。这不是孙英杰吗?

  作为2003年中长跑世界男女最佳运动员中的第七人,孙英杰在去年的世锦赛上夺得了第三名,成为中国田径冲击雅典奥运会金牌的最重头人物。可她偏偏在来满洲里之前受伤了。“孙英杰那天在北京做一个正常的观察步频的素质测验时,从跑步机上摔下来,把锁骨摔断了。我们赶紧把她送北医三院,医生给打上绷带以后说不用住院,我们也放心了。现在3周过去了,她恢复得特别快。最近又照了片子,医生说她基本快好了。”王德显说道。但当记者提出想和孙英杰聊聊时,却遭到了王德显和胡新民领队一致的委婉拒绝。

  “雅典奥运会不一定是孙英杰一个人的舞台。”王德显甚至意味深长地这么说。“如果孙英杰的最后冲刺阶段速度不加强的话,我可能会考虑让刑慧娜顶上去。”

  孙英杰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王德显避实就虚地说起了邢慧娜。“国家队建立之后,邢慧娜才来的,一年多来进步很快。刚来的时候,孙英杰万米跑30分39秒时,邢慧娜要跑31分42秒。跟我训练不到一年,她的训练成绩就和孙英杰持平了。在去年的世锦赛上,虽然邢慧娜只跑了第七名,可那之前一个月,她因为伤,几乎都没怎么练。没怎么练就跑到第七,要练了的话拿第三的就不一定是孙英杰了。”

  “她们俩各有特点,孙英杰训练能力比较强,底子比较厚,而且跟我训练很长时间了。而邢慧娜的特点是心理素质比较好,比较稳定,这点孙英杰就不如她。如果今年奥运会前不出现脱节现象,比如说受伤啊什么的,那……”

  紧接着,王德显这才提到了孙英杰。“她的成绩是靠吃苦得来的。如果孙英杰有钱了,或是发达了,她也会被‘糖衣炮’击倒的。中国的队员就是在思想上过不去。”所以,在到满洲里之前,王德显先是把队伍拉到了军营里,好好军训了一次。

  说起吃苦,王德显特别有感触。“现在的运动员,生活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但他们还是不满足啊。你看我们现在的运动员,国家为他们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可国外运动员,一切都得靠自己,自主精神很强,想方设法出成绩。咱们的运动员在这方面就不如人家,天天考虑的就是卡拉OK、电脑啊,这些对训练一点用都没有。你看那些足球运动员,拿的那些钱,再看看成绩,多难过啊。咱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国外运动员那种敬业的精神。”

  “吃苦这条路特别适合中长跑,中长跑就是苦项目。它就是和人的心脏打交道,遇高温、寒冷、高原等等,其中人的精神是关键,吃苦再加上要有爱国主义精神、民族精神。我相信。要想取得好成绩,实际上靠的就是精神,一定要有过去八路军小米加步枪的作战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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