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25岁的商毅这几天正在为自己的又一次远行做着最后的准备。北京队的队友们已经开赴成都毛家湾备战超霸杯了，工体空荡荡的，宿舍楼里冷冷清清，只有商毅孤单的身影不时地闪现。对于商毅而言，这个冬天或许有些寂寥，但他的心却是从容的。西班牙，传说中那美丽的西班牙是他的下一站；赫雷斯，那支位于西班牙南方同名小镇的球队，将成为他的新起点。那里的一切对于中国足球以及中国球员来说都曾经是那样的遥远，直到商毅用自己即将的启程将其无限拉近。当李伟锋、陶伟、郝伟、郑斌这些当年中国健力宝少年队的队友们，正在海南穿起国家队球衣的时候，商毅穿起的是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西班牙的冬天，并没有太多煦暖的阳光……
第一次漂泊：健力宝的小萝卜头
1992年，赴巴西留学的中国健力宝队的球员选拔几乎可以用“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来形容。举国上下适龄的少年球员全部投入其中，目标只有一个——入选健力宝，到足球王国去！那个时候的李铁是辽宁少年队的，隋东亮是八一少年队的，张效瑞是天津少年队的，而那个时候的商毅却仅仅是天津河西区业余体校的一名小球员，平时只有在学校上完课之后，才能去体校练球。“那时候让我参加健力宝的选拔，多半是为了凑个数的。”多年以后商毅回忆起自己这段有些传奇色彩的经历时说，“因为别人都是77、78年的，我是79年的，又瘦又小，当时我看着高大的李铁、效瑞他们，都像是在看‘巨人’似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凑数”的小孩儿，却通过了层层挑选、接连过关，最终成为了健力宝少年队首批开赴巴西的球员之一！那一年，刚满14岁的商毅作为健力宝队中个头最小、年龄最小的一个，跟随着一拨他眼中类似“巨人”的大哥哥们踏上了第一次少小离家的漫漫长路。
一群中国少年的足球梦想开始在巴西那块凹凸不平的训练场上酝酿。平时除了训练，商毅一直跟在李金羽的屁股后面玩，或许是因为身材不是很高大、一样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大羽看上去更像是自己的“同类”吧。因为长得最漂亮，商毅被同伴们唤作“小妞”，这个绰号被沿用到今天。那个时候的“小妞”踢的是前锋，他常常利用自己的速度和灵巧像泥鳅一样地在对方身体强壮的后卫之间穿梭游走，防守他的对手有时会将他和球一起踢飞——将瘦小的商毅踢飞甚至比将球踢飞来得要更容易一些。“我是在一次一次被踢飞中长大的，呵呵……”商毅后来这样简单回忆着自己的成长历程。他承受这一切的勇气都来自于他的偶像——巴西“最凶猛的野兽”，那个令举世头痛、放荡不羁的埃德蒙多。“我们集体去看巴西的一场国内联赛，场上我一眼就看中了他（埃德蒙多）。他是那样的充满自信，面对多么凶狠的后卫也照样过你；有人说他踢球太‘独’，应该把球传给别人不应该总是自己射门浪费机会。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是最佳射手，我要是射不进的球，别人能射进吗？！”商毅信仰这种自信，虽然他从球风到气质都与“野兽”相去甚远。
第二次漂泊：五年甲A的苦涩123
1998年5月，健力宝队学成回国宣布解散。商毅加盟北京国安。1999赛季，20岁的商毅穿上了杨晨留下的10号球衣，开始代表北京队出战职业联赛。那件球衣他一穿就是五年。五年甲A留给商毅特别美好的记忆并不是很多。尽管此间国安队历任主教练——沈祥福、乔利奇、魏克兴、彼德、卡洛斯都曾经器重过他，尽管大名鼎鼎的米卢还曾经一度将其征调入国家队加以培养，但身体过于单薄、对抗能力不足一直是商毅继续前进的一道障碍，更重要的是，他始终无法彻底摆脱伤病的困扰。“那是2000年客场对深圳平安，我下半场替补上场。”时隔三年之后，商毅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次痛苦的磨难，“一次突破的时候左腿和对方狠狠地撞了一下，当时我的感觉就不是很好，心想估计是韧带伤了，但我还是咬牙踢完了比赛。结果后来被诊断为外侧韧带断裂，做了手术，缺席了后面全部的联赛，国家队的集训也没法参加。而且手术不算成功，受伤的部位经常发炎肿胀，断断续续地发作，直到去年才有所好转……”有人曾经帮商毅总结，说是他的名字不好，商毅——“伤易”。“呵呵，也许吧。这些年不是大腿拉伤，就是韧带断裂，反正几乎没有不受伤的时候。”商毅苦笑着回应这样的“歪理邪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记者不得不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我觉得有些训练方式我不是很适应，或者说不适合我。”显然商毅对此有过自己的思考，“比如我的身体条件就摆在那儿，身上没有多余的脂肪，不多余的都少，但还要承受大运动量的训练减轻体重，本来体能训练我就有些吃不消了，再加上对抗训练就更加疲劳，我又不能退缩必须扛着，但身体一疲劳受伤就随时可能发生了……一种恶性循环。” 商毅迫切希望结束这样的一种循环，于是，他选择了另外的一种轮回——离家远行……
第三次漂泊：西班牙，一切从头开始
在北京五年的职业球员生涯，商毅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其英俊的外表、安静的性格、善良的本性让他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好感——官员、教练、队友、媒体、球迷……直至赢得了自己甜蜜的爱情。如今，漂亮的原乒乓国手邬娜已经成为了商毅的新婚妻子，共同的运动员职业让两人有着共同的感受，在北京国安队中，他们是被公认的最恩爱缠绵的一对。当然，商毅最渴望的还是在球场上证明自己。现在看来，是五年前跟随北京国安前往西班牙的那次海外集训，改变了他的生活。“那次在西班牙我们和当地的球队打了几场比赛，我的状态不错，发挥得比较好，像奥沙辛拿、费罗尔、卡迪斯几支西乙球队当即就提出希望我去试训。”商毅回忆说，“而西班牙这个国家，还有那里的足球也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条件和技术特点应该很适合那儿吧。”2001年底到2002年初，商毅在一位好友的安排下悄悄地登上飞往西班牙的航班，先后到几支西乙俱乐部接受试训，其中费罗尔队非常想签商毅，但作为财力有限的小球会，很难支付一笔数额不小的转会费，于是，商毅只能暂时放弃了自己的西班牙之梦。商毅没有就此忘掉美丽的西班牙。123
去年夏天西班牙足球的王者之师皇家马德里的造访再一次为商毅和西班牙足球架起了桥梁。北京工体上演的“龙马大战”下半场最后20分钟，戚务生将商毅派遣上场。短短的20分钟时间里，在无比强大的对手面前，商毅完成了自己近几年最出色的表现，多次利用速度和个人技术实施突破，一度搅乱了皇马的后防……戚务生赛后连发感慨：商毅这样的水平在北京队真的用不上吗？吃惊的不仅有戚务生，那场比赛通过卫星在西班牙直播，收看电视的西乙赫雷斯俱乐部的老板脱口而出：我要找到这个中国男孩！于是，西班牙之梦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向商毅走近了……“我要从新开始，换一个环境从新开始。”商毅昨天对记者说，“西乙的水平不比甲A低，我知道前途一样很艰难，但我愿意为之努力，尽我全部的力量去争取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采访手记 最艰难的启程
商毅就要启程了——目的地是美丽的西班牙。这样的远行对于商毅来说不算陌生。1993年，年仅14岁的他就曾经作为健力宝年龄最小的球员，到遥远的巴西，一待就是五年。那次远行留给他的最残酷纪念，至今还摆在他天津家里的书柜上：一个医用试剂瓶里，浸泡着他在巴西因伤被摘除的那块半月板。少小离家，他红色的经历里，有着无法掩盖的创伤。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漂泊，在健力宝队学成回国之后他没有回天津老家，而是加盟了北京国安。五年过去，让他遗憾的是，他一直没能持续地出现在球队的主力阵容之中。“身体过于弱小，对抗能力不足”，是北京国安每一任主教练不敢放手重用商毅的理由。在对抗日益激烈，防守重于进攻的国内联赛中，商毅始终没有能找到一种自如的感觉。他过于追求技巧的球风，像是一位“求道派”的棋手，似乎无法适应你死我活的残酷战斗。“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动一动”，两年前一个冬季的夜晚，在一家巴西烤肉店里，商毅平静地对我说。“深圳，还是上海？”我问。“不，要转会就去国外”，商毅很坚定地回答。两年之后，他终于实施了“动一动”的计划。
这将是一次艰难的远行，即使商毅已经不再是15岁的少年。在西班牙乙级联赛的赛场上，他所要超越的困难不会比在国内联赛中小，甚至更大。“好男儿志在四方”，两天前，我在电话里很冠冕堂皇地对商毅说。他笑了笑，回答说：“我只是想换个环境，证明自己还能踢球……”被队友们叫做“小妞”的“小帅哥”就要走了。也许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将远离我们的视线，一个人奋斗在西班牙。与十年前的那次集体远行相比，商毅的这次远行是孤独的——孤独的轮回。两三周之前，李金羽、陶伟、张效瑞、孙治几个健力宝的伙伴在北京一家酒吧短暂相聚，那个晚上大家不断地回忆着当年在巴西时充满童真的趣事。我注意到，烛光下的商毅话不多，但脸上却一直荡漾着孩子般的微笑。十年来，商毅一直在体现着这样的人生本质。我想，他灿烂的笑容如果能够永远保持下去的话，一个灿烂的未来就可能最终在他的面前展开……
（董路）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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