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结束，又是岁末。于是大家都在忙着总结。

　　这些天，我家斜对面的写字楼里，有些窗口经常彻夜灯火通明。朦胧的灯光，总让人联想起噼啪作响的算盘珠子。好在，这些年已改用电脑。屏幕前，因加班而熬红的眼睛，正在为年终的账本理清头绪。总结，一言以蔽之，无非“得失”二字。

　　日前，一位朋友来家里小叙，话题扯及股票。说是做了一年，细细算来，亏盈大致持平。倘存银行，或买国库券的话，还能多得一些。此话局外人不太相信，但纵观今年股市，其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反弹，最高也不过百十来点。真是恍惚间，良机尽失；看好时，却偏生套牢。平心而论，涉足这样的股市，不赔，就已经赚了。说起来，又是“得失”二字。

　　昨天下午，刚刚签下了阿尔贝茨，这是位新科足球先生，身价自然不菲。晚上，电话不断，询问，分析，甚至电台直播采访……就阿里的实用价值及影响进行探讨，无非也是“得失”二字。

　　根据中国足协的规定，明年外援注册只有3个名额，同时上场只能2人。有人担心，少了外援的比赛，其精彩和激烈的对抗性会有折扣。于是，在场上失去一名外援的同时，人们有理由期待在中国超级联赛中涌现出更多的国内优秀球员。因为，从根本上提高中国足球的水平，归根结底要靠我们自己。

　　因此，在总结一年得失的时候，价值判断似乎比得失本身更为重要。有时要搞清楚得和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听说解放前，某地发大水，一个老农揣着三块糠饼上了树，一个财主提着一箱银元上了房。一天以后，水仍不退，财主愿以二块银元换一块糠饼，老农不换；第二天，水还是不退，财主愿以一箱银元换一块糠饼，老农仍是不换。结果，财主饿得头昏眼花，黑夜里落水而死。老农以粗糠对付三天，得以保全性命。可见，世间物质，原只是一种时尚。太平年代，金银玉石是宝；战乱时期，米粮衣布为贵。世上所谓“有价”之物，大都在于人们的价值判断错位及虚荣心作祟。

　　再说，世间的得失，总在一定时空平衡。苏东坡在作赤壁之游的时候，曾劝慰他因怀古而消沉的同伴说：“你看这滔滔江河和皓皓明月，江水奔流无定，其实并没有流失；月亮盈亏有常，但最终并无消长。如果总是以得失心去看的话，那天地连一瞬间也不能存在；而以不变的眼光去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所以，人生在世，得，不必喜形于色；失，又何尝不是一笔财富？古人道：“天欲福人，必以小祸儆之，要看其会救；天欲祸人，必以微福享之，要看其会受。”经常有围棋爱好者问我，围棋给你的启发是什么？这么大的题目，无法用一两句话来回答，但学会放弃，无疑是取胜的一条捷径。如果老是“背着两袋面粉在场上踢球”（杨祖武语），怎么能赢？“两袋面粉”者，以鄙人陋见，名、利而已。

　　人生如棋局，东隅已失，桑榆可得。如果做人常戚戚于自己的失去，时时不忘算计着得到些什么的话，那么，这也许就是人生最大的失去了。

　　楼世芳

　　2003年12月22日冬至深夜于一统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