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国足球职业化的逐渐深入，似乎是在不经意之间，江苏与辽宁两地结下了不解之缘——从1998年开始，6年间先后有3位辽宁籍教练南下金陵，出任江苏球队的主教练，他们分别是杨玉敏、谷明昌和王洪礼。这其中杨玉敏和王洪礼都曾是辽宁队的主帅，而谷明昌更是一度担当过国足的教头。毋庸赘言，从1994年就开始参与甲A联赛的江苏足球与曾创下“十连冠”伟业的辽宁联姻显然是力图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走捷径而达到飞跃，但三位虽属同门却经历各异的辽籍主帅也许都有着“水土不服”的难言之隐，在秦淮河边，他们如同南飞的北

雁，只作了短暂停留后最终仍旧回到了家乡。但不管怎样，在江苏足球的历史上，三位辽宁主帅势必要占据浓墨重彩的一笔。

　　“少帅”杨玉敏——“三哥，我来了”

　　杨玉敏平时给人的印象是在公开的场合不苟言笑，但熟悉他的人却深知，其实只要能有机会和他坐上同一个酒桌，那就什么生疏感都没了。这么说并不是指杨玉敏是贪杯之人，而是他典型的东北汉子性格决定了他这种“以酒会友”的作风。这位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快马”国脚曾在初接当时已经八夺全国冠军的辽宁队教鞭时，便一举在随后两年的联赛和全运会中夺魁，为“十连冠”做了完美终结。当时，他与队中一干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队员们的感情即是在亦师亦兄之间的。而在远赴南京之前，杨玉敏正是因为辽宁队球员的待遇问题与当时的俱乐部高层产生矛盾才愤而挂印的。当1997年底，这位少帅登上沈阳至南京的列车时，回望家乡的他口中念叨的是：“如果辽宁队要是有钱……”

　　1998和1999两个赛季，杨玉敏通过自己一向推崇的大运动量训练把江苏加佳队塑造成了一支“拖不垮、跑不死”的球队，并使南京成了当时甲B联赛中的“百慕大”，加佳队也摇身变为“主场龙”。而豪爽的杨玉敏更是很快就博得了江苏球迷以及记者们的“三哥”(这个称呼是因他在家中的排行而被身边的亲朋好友叫起来的)。而在1999赛季江苏队主场对由同是辽宁大连人迟尚斌执教的厦门队时，来自辽宁省内十余个城市的球迷自发组成的助威团在五台山体育场看台上打出了“三哥，我来了”的横幅，这一幕让包括杨玉敏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当晚老乡见老乡的一醉方休自不必提。此外，几乎每次来自辽宁的记者与杨玉敏相遇时，无论身处何地，“三哥”的摆酒接风是必不可少的。这种待遇在杨玉敏离开南京后，又同时面向江苏记者实行了。

　　不过，对待训练和比赛中的球队，杨玉敏的从严治军却是从来不马虎的，但球队因种种原因造成的“客场虫”现象也的确让他束手无策。后来谈起在江苏两年的执教生涯，用杨玉敏的话说“确实太累了”。他向记者诉苦说，“我带江苏队太难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有苦也没处说，一切困难我都得自己扛着。江苏的足球太‘大’了，我确实感到玩不动。”在江苏两年，虽然杨玉敏与加佳俱乐部合作非常愉快，包括江苏省足协名誉主席、副省长姜永荣都对他赞赏有加，各方面对他十分信任，并放手让他带加佳队，但江苏固有的足球环境让他逐渐心灰意冷，经常是早就说好要做的事情却一拖再拖没理由地搁置了。1999赛季正是因为俱乐部的资金来源迟迟没有下文，内外援也无法着手引进，加佳队才落到保级的境地，但这些都是杨玉敏个人所无法解决的。江苏的企业对足球总是兴趣不大致使加佳队每年都活在贫困的边缘，这让杨玉敏实在感到难以承受。而在1999赛季完成保级任务后，在江苏足球界和球迷中引发了一场关于杨玉敏的执教水平和能力的大讨论。讨论的意见当然是走向两极的，但以江苏足球界元老级人物为首的观点却全盘否定了杨玉敏在江苏两年的工作，甚至发出了“杨玉敏要走就让他走吧”的呼声，这使得还没离开江苏甚至还有最后一场球要打的杨玉敏痛下了决心。其实早在第二阶段加佳队连遭败绩时，杨玉敏就已萌生去意，只是这位东北教头性格刚毅，不想在球队处于最低谷时灰溜溜地离去。现在，加佳队总算保级成功了，这个时候让球迷知道他将离去，无论对杨玉敏本人还是对俱乐部都是十分体面而又不伤和气。杨玉敏在解释他要离去的原因时说：一方面原因来自加佳俱乐部，资金运作情况十分糟糕，内外援的引进都不理想，本土球员又人才奇缺，带这样的球队太累；另一方面原因来自家庭：他已和在沈阳的妻子女儿分开两年，两年的两地分居难免影响感情，他不能不考虑家庭因素。

　　离开南京的杨玉敏很长时间心中仍放不下江苏队，他甚至在2000赛季江苏赴长春挑战亚泰队时自己驱车从沈阳赶过去观看比赛，而且在江苏队失利后仍忍不住心直口快地分析起败因来。但在2001年江苏再次向他伸出橄榄枝时，杨玉敏没有再次接受。因为，他此时的心已全都放在一项新的事业中——一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面向儿童的足球训练中心在沈阳落成。“想做球星，先学做人”，训练中心墙上镌刻的这八个醒目的大字以及在今年沈阳某媒体倡导的“揭足校黑幕”的活动中第一个响应的句顶行为，都昭示出这位东北少帅的铮铮之心。现在，杨玉敏又担负了辽宁男子青少年队主教练之职。也许若干年后，他的弟子还有机会续写这段“辽苏情结”。

　　“老帅”谷明昌——“球迷别作汉奸”

　　在当年甲B的各位教练中，谷明昌是很特别的一个。因为他连续4年带领不同的球队征战联赛，却几乎都是半途而废1998年是厦门远华，1999年是陕西国力，2000年是江苏舜天，2001年又换成了浙江绿城。

　　谷明昌带陕西国力队时，国力队刚从乙级升上来，他带着这支“升班马”一直徘徊在降级区，但最后却是保级成功。应该说，国力队在2000年冲A成功和他前一年打的底子不无关系。但和在国力时相比，执教江苏舜天队却成了谷明昌的梦魇。谷明昌后来说他有些不理解南京球迷的看球心理。当年第3轮舜天队战胜河南队后两胜1平积7分，但却开始被球迷喊下课；联赛7轮过后舜天队排在积分榜第二位，但第8轮赛后他就被迫下课了，这段经历让他今天回忆起来仍不能释怀。

　　2000年5月16日，“谷明昌下课”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原因是“客场0：2负于弱旅长春亚泰”。当时，舜天队3胜3平2负积12分排第6位，与“领头羊”国力队的差距也仅是3分。以他们的实力，这样的成绩并不糟糕。但如果因为客场被“升班马”亚泰击败就要解除谷明昌的主教练职务，实在让人有点难以理解。不过，在舜天队客场挑战亚泰队的比赛中，当亚泰队在下半时以2：0领先后，长春市体育场内就响起了“谷明昌，下课”的声音。而在那场比赛中，江苏记者到长春客场一下来了9人之多，由此可见媒体对这场比赛的重视。而整场比赛裁判似乎更“喜欢”舜天队，从长春球迷不断在喊“换裁判”就可以推测当时的情况。但舜天队就是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输掉的。有长春球迷议论说：“本来以为舜天队实力很强，却不料这么不经打，太没劲了。这跟教练直接有关，不喊谷明昌下课，又喊谁呢？”另外，在这场比赛中，原江苏队主教练杨玉敏有点“不合适宜”地出现在看台上。而俱乐部对谷明昌下课的解释是：执教思路与球队风格不符，训练强度不够云云。乃至事后谷明昌一直坚信，是有人“做”掉了他。另外，还有一件必须提到的事情是：由于南京球迷一直认为谷明昌战术太保守，一次有些人在江苏队训练场边大吵大闹。当时谷明昌向一位在场的当地记者抱怨道：“就要比赛了，球迷这样闹，帮倒忙，这不成了汉奸卖国贼吗？”不料这位记者把这番话写了出去，使谷明昌从此与球迷结下梁子，最终也成为导致其在江苏队下课的导火索之一。说起那段历史时谷明昌总是说：“当时到江苏真是一个错误，那地方太可怕了，我再也不会去了。”

　　但谷明昌与江苏的“不解之缘”居然一直延续到他离开后的第二年，而且愈演愈烈的达到一个新高潮。那是在2001年谷明昌率浙江绿城队到南京挑战江苏舜天的比赛时。而对于这场比赛，不仅是因为与当初舜天合作的不愉快，就是在新东家的执教工作中谷明昌也需要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但由于当年的误会造成的不愉快，江苏球迷仍对谷明昌耿耿于怀。舜天与绿城之战前，江苏的各路球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南京赛区组委会也意识到什么，开赛前一个多小时，广播里一遍遍宣读通知，要求球迷顾全大局。场地醒目位置还摆放着大幅标牌，写着：“创最佳赛区，做文明观众。”很多极富攻击性和侮辱性的横幅，刚一亮相就被勒令收起，球场四个角落数以百计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严阵以待。故地重游的谷明昌绝对没有想到，一年后重返五台山，在整整90分钟的比赛时间内，江苏球迷会以一种近似残忍的方式对待这位他们球队曾经的主帅。当球场播音员念到“绿城队主教练谷明昌”的时候，南京球迷用“谷明昌下课”来迎接他，而每当谷明昌从教练席上站了起来的时候，大把大把的矿泉水瓶就从看台上扔了下来。终场哨声响起，球迷全体高呼“谷明昌下课”，而众多手持矿泉水瓶的球迷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谷明昌。在通过了一个暗道后，谷明昌才终于来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而还来不及擦去头上的汗水，一位南京记者就向他开炮了：“请问谷导，去年你在这里说南京球迷是‘汉奸卖国贼’，而今天你认为南京球迷怎样？”谷明昌此时也毫不客气地以“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你问这个问题，今年还是你问，有什么意思？”拒绝了这个不太友好的提问。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众多的南京球迷封住了出口，在门口高呼“交出谷明昌”。在出口处，谷明昌徘徊了十多分钟，一个劲地摇头。在武警的保护下，谷明昌才得以离开这令他一生难忘的五台山体育场。

　　受到如此不同寻常的“礼遇”，相信日后每当谷明昌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这位已回到辽宁重新投入青少年球员培养的老帅心里都会充满着酸甜苦辣的滋味。

　　“铁帅”王洪礼——“罗马不是一天建的”

　　人称“铁帅”的王洪礼似乎真的是铁打的。因为在辽宁队他就已经上上下下了三四个来回了，其中甚至包括1998年被足协的处罚下课，以至于引发了那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名言的诞生。其后还有诸如“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地了”等等。不过，这回老王留在南京的名言可要比以前的那些文绉绉多了。那是在他突然被南京有有俱乐部宣布解职后，他说：“我跟俱乐部强调过多次，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就在球队看到希望时，俱乐部却对我失去了耐心……”看来，王洪礼对这样的黯然出局实在心有不甘。

　　在今年甲B第一循环的13场比赛中，王洪礼率领的由原辽足名将李争和唐尧东分别执教过的辽宁青年队班底组成的有有队只取得了3胜3平7负、进10球失21球的成绩，排名倒数第二，只比垫底的兰格队多5分。这个成绩令有有俱乐部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并马上利用联赛间歇期重新引进了里贝罗、兰柯维奇、伊万和托尼四名外援，而且定下了“保六争四”的目标，如果不能完成这个目标的话，那王洪礼的薪水就要减半。但在接下来的4轮比赛中，有有队居然都以0：0与对手战平。有南京球迷笑称王洪礼“挑了四担鸭蛋”回来，并送以“八蛋先生”的绰号。显然，有有俱乐部已无法继续忍受这种现状，尽管他们对换帅决定的官方说法是：“王洪礼年龄大、身体状况不好、人在南京无法照顾到家庭，加之职业联赛的压力过大，不适宜继续担任有有队主教练一职。俱乐部在充分尊重王洪礼个人意见和想法的基础上，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个说法自然是维护双方面子，不过，俱乐部对王洪礼的为人以及他对有有队作出的贡献还是给予了肯定，并表示“不会亏待王洪礼”。

　　已经习惯了起起落落的王洪礼虽然起初对有有俱了部的这个决定觉得“非常突然”，但很快他就说：“无所谓，闯荡绿茵场多年，我什么样的风浪没经历过？下课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不过对于下课原因王洪礼的回答是：“弄不懂！”而且当记者问道：“如果您继续带队，有信心完成保六争四的目标吗？”一向牛气十足的王洪礼仍大声地说：“没问题！”而在当晚与为其“压惊”的朋友喝酒时，老王也道出了并不过分的心声：“他们违约，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他们可以把全年的年薪给我。”王洪礼在离开南京时表示，有有队目前正处于上升势头，自己无法陪球队走完这个赛季，但还是希望有有队下面的路能走好。

　　当然，由于王洪礼的人事关系一直仍留在辽宁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而且，辽足俱乐部也为其保留了“总教练”的职务。所以，“铁帅”刚刚下岗就很快在家乡又上了岗。只是不知会不会过几天，又有人来告诉他：“你又下课了！”

　　从目前来看，无论是辽宁还是江苏足球都面临着一个困难时期。随着中超、中甲的到来，这两个地区如果想在保持现有优势的前提下，尽快找到健康、有序的发展条件和方向是当务之急。当然，人才的交流仍然会是一个很有效的手段。只是，选择何种类型(包括风格、年龄、经历等等)需要慎之又慎的深思和考察。因为，杨、谷、王三位东北名帅已分别留下了各自的前车之鉴，其中自然是精华与糟粕并存的。就看以后的当事者如何抉择。特约记者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