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吃饭

　　台湾作家三毛说过：生活就是吃饭，然后再去赚吃饭的钱。

　　不管是谁，不管他有多大的理想，丰衣足食是生活的基本，有了这个才谈得上理想。我认识吴京红有十多年了，在她担任北京球迷协会会长的十年里，她几乎没有过收入，不但

去各地看球的钱是亲朋好友资助的，就连基本的生活也要靠父亲和弟弟负担。当然，吴京红是个残疾人，自己挣钱比较困难。吴京红的父亲节衣缩食支持女儿，他常年穿着退休前发的工作服，一日三餐经常是面条充饥，于是才有了吴京红一趟一趟的出行。

　　在为球疯狂的岁月里，生活被忽略了，大把大把“别人”的钱扔进去也没觉得心疼。当所谓的繁华如过眼云烟般消失后，才发现生活原来还是需要脚踏实地的。婚后，吴京红和丈夫经营一家小水站，一桶水赚几块钱，吃饭穿衣等一切开销全靠它。

　　由于先天残疾，吴京红不知道脚踩大地的滋味，但现在她过上了脚踏实地的生活。风继续吹，饭一顿顿吃，日子一天天过，生活在平淡中回归真实。

　　上个世纪90年代，“吴京红”在京城甚至在全国的球迷中都是一个响亮的名字。因为她在20岁的时候当上了北京球迷协会的会长，因为她经常出现在全国各地有重要球赛的地方，因为她经常被电视台、电台请去做节目，还因为她是一个下肢瘫痪的残疾人。现在，吴京红远离了足球，过上了普通女人的正常生活，夫妻二人经营一个小水站，日子一天天过，虽不算富足，但很幸福。

　　慢慢习惯被遗忘的生活

　　吴京红结婚了。熟识的朋友都从心里祝福她，为她高兴。在远离足球两年后，吴京红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开始了甜蜜的生活，做个小女人比当会长统领上百号男球迷幸福多了。

　　北京球迷协会成立于1988年，1998年，吴京红宣布不再担任会长职务，这个民间团体存在10年后解体了。

　　当时有人出价一万元想买下“北京球迷协会”这块牌子，一万元对于吴京红这个没有收入的人来说是一笔不算少的钱，但她拒绝了，她说宁肯解散球迷协会，也不能把它用来卖钱。

　　卸职后的那段日子是苦涩的，突然从忙碌中闲下来，日子在无聊中打发，直到遇上现在的老公。

　　刚认识的时候，吴京红现在的老公孙玉坤只是千千万万漂在北京的打工族中的一员，实在是平凡得有点普通，而他们首先相识的是声音。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这个朋友常去吴京红家串门，有时候她会让孙玉坤把电话直接打到吴京红家，也有的时候接电话的正好是吴京红。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偶尔也会聊上几句，当时孙玉坤不知道吴京红下肢瘫痪。

　　孙玉坤从来不隐瞒是他先追的吴京红。有一次他们晚上打电话，居然一直聊天快天亮，这时候吴京红发现孙玉坤已经闯进了她的感情世界。接下来应该是顺其自然地见面，颇像今天的网恋一样，不过据说网恋“见光死”的概率很高，那时候不知网恋为何物吴京红也害怕“见光死”，因为她不但长得不漂亮而且还坐在轮椅上。但吴京红从来都不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长痛不如短痛，见面也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孙玉坤肯定是犹豫过，因为生活太现实了。双方的老人倒是没过多反对，倒是周围的朋友都觉得他们不合适。女方这边的朋友说他只是图吴京红的北京户口，想在这边安家；男方那边的朋友说吴京红身体不方便，又这么有“个性”，不一定能生活到一起。

　　2000年年底，孙玉坤搬进了吴京红的小屋，2001年1月3日早晨，孙玉坤平静地说：“京红，咱俩结婚吧。我是考虑清楚了才说的，我得负责任！”吴京红回答：“好吧，结就结吧。”一个月后，在朋友的祝福声中，吴京红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结婚。

　　对于朋友的忠告，吴京红不是没考虑过，她说：“我可能是长年累月一个人惯了，习惯于自己考虑问题，自己决定，再自己收尾。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我不为别人活着，我全盘考虑过，孙玉坤人品不错，算是忠厚可靠，其实婚姻这事对谁都一样，就像一场赌博，我愿意押孙玉坤这个宝！有朝一日，输了，我这屋也不过是少一个人！”

　　孙玉坤说：“骗吴京红也太没能耐，太不仗义了。她是北京人，对我固然有好处，我喜欢北京，更希望在北京有个家。可我要是光图个户口，付出几年的黄金时光，骗她，可就活得太累太苦了。”

　　婚后，在残联的帮助下，吴京红夫妇成立了一个家庭式的小水站。吴京红负责在家接电话，孙玉坤负责送水。刚开始的时候业务不多，有时一天只送几桶水，一桶水赚几块钱，但夫妻二人都挺知足，毕竟他们拥有了一份稳定平静的生活。凭着二人的勤奋，现在业务量上涨，他们又租了两间房子，雇了两个伙计，吴京红说：“孙玉坤很顾家，赚的钱全交给我。”

　　吴京红，跟着足球南征北战了十几年，在结婚后终于尝到幸福的滋味。做个幸福的小女人，比当“球迷领袖”更从容、更有滋味。(本报记者于彤)

　　惟一一次追星经历

　　鉴于北京球迷协会会长的身份，吴京红不适合追星，事实上她也没追过星，惟一一次破例是因为马拉多纳。

　　虽然马拉多纳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闹出过兴奋剂、私生子、向记者开枪等丑闻，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在很多球迷心中的形象。吴京红就非常喜欢他，1996年，当马拉多纳随博卡青年队来华访问时，吴京红像个小女生一样，坐不住了，四处打听博卡青年队的行踪，希望能面对面地见见马拉多纳，圆她多年的一个梦想。

　　7月24日下午5点多，有记者朋友打电话告诉她，博卡青年队6点到工体训练。闻讯后，吴京红和朋友急忙赶到工体，在场里静静地等，快7点的时候，大门打开，博卡青年队的车开了进来，马拉多纳从车上下来。当马拉多纳坐在球场边换鞋的时候，看见了球门后面坐着轮椅的吴京红，马拉多纳善解人意地做了个照相的动作，吴京红赶紧点头，摄影记者蜂拥而至，她的朋友也及时按下快门，于是这张照片成了吴京红的最爱。照完相，马拉多纳又在吴京红准备好的T恤上签名。出人意料的是，训练快结束时，马拉多纳脱下汗湿的T恤，送给了吴京红。吴京红说：“当时幸福得大脑一片空白，连谢谢都忘了说。”周围的人想看一眼这件T恤，吴京红捧在怀里坚决不让看。那神态，完全就是一个幸福的追星族。(本报记者于彤)

　　为女足，一星期高烧不退

　　如今说起从前去各地看球的事，吴京红觉得虽然辛苦，但对于一个像她这样的残疾人来说，闷在家里等于是慢性自杀，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一种人生的阅历，更加能保持一种乐观生活的心态。当然，旅途中充满艰辛。

　　1994年冬天，去成都看南北明星对抗赛，30多个小时的颠簸已经有点让人心灰意懒。下车时又遇到难题，找不到人帮忙抬轮椅，列车员不但不帮忙还一个劲地催她赶紧下去。没办法，只好找来一个拣破烂儿的瘦小男人把她背了下去，然后付给他十元钱。

　　住到宾馆后，洗澡的时候，连接喷头和水管的金属软管落在她的腿上，由于她的腿没有知觉，就这样放了好长时间，洗完澡才发现，腿已经被烫起一串大泡。第二天去外面的小诊所上药，但效果不好，很长时间才好，伤好后腿上留下挺大一片伤疤。

　　1991年第一届女足世界杯在广州举行，吴京红也是坐30多个小时的火车赶去看比赛。由于京广线超员现象严重，车厢里挤挤的，30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不动窝，可想而知是一种什么状态。中国队输掉同瑞典队的比赛后，淋了雨的吴京红当夜发起高烧。第二天回家前去看女足队员，攻入世界杯第一个进球的北京籍球员马莉说：“我宁愿攻进本届杯赛的最后一个入球，那样中国队的名次会好得多。”就这一句话，说好不哭的吴京红和女足球队员不禁又哭了起来。

　　由于买不到返京的车票，吴京红只好上车补票，这样连硬座也没有，只能坐在轮椅上，轮椅放在两节列车的连接处。整个人像死了一样，一分一秒地熬时间。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高烧几天不退。

　　吴京红坐坏过四个轮椅，去过全国30多个城市，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这些都留存在她的记忆里，有时翻出照片来看看，总能想起那些或甜蜜或苦涩的岁月。(本报记者于彤)

　　和姜滨朋友情深

　　由于工作关系，吴京红接触的球员教练非常多，但真正能够算得上“朋友”的，只有姜滨一人。

　　姜滨以前是北京队的主力后卫，后转会到八一、重庆踢球。在吴京红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姜滨是1993年全运会期间，她和球迷去北京队驻地看望队员，当时姜滨热情地把她们让进房间，又是拿吃的又是拿水，似乎她们是专程去看他的。后来，说起第一次见面，吴京红就想起这次，而姜滨总是很有把握地说：不是。其实，在1988年中央电视台为吴京红拍的专题片《走向太阳》里，就有吴京红和北京二队小队员谈天的画面，队员中有姜滨的身影，吴京红自然是不记得这事，而姜滨却说：“那时候我就很钦佩吴京红。”

　　吴京红和姜滨从交往到熟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着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姜滨转会到八一队期间，吴京红数次坐飞机去外地看他们比赛。有一次，她只身飞往昆明，八一队的领导邀她同吃同住，不过照顾她的任务自然落在姜滨身上。每次训练，姜滨都推上吴京红，上下大巴都要背上背下。吃饭的时候不是把她推到餐厅就是把饭菜送到房间，吴京红觉得给姜滨添了麻烦，很是过意不去，但姜滨做起这些事来让你觉得顺手顺脚，完全没有给他添了额外负担的感觉。他常说：“没事，这算什么！”

　　还有一次在天津比赛，天津队输了球，球迷情绪比较激动，吴京红身陷其中轮椅推不出来，一筹莫展之际，姜滨如神兵天降，推起轮椅楞是冲出层层包围。背她上大客车时，更是引来诧异的目光，众人纷纷议论：这3号背的是谁啊？姜滨很平静：“她是我大姐，是我的朋友。”

　　1997年，吴京红因病住院。一天晚上，已经熄灯了，姜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还没睡着的吴京红感觉是在做梦：“你不是在重庆吗？怎么到这儿来？”姜滨说放了两天假，听说她住院，就过来看看，而且不仅他来了，他全家人都来了，因为过了探视时间，看门的大爷不让进，姜滨解释了半天才感动了大爷，同意他们派一个代表上来看她。姜滨只好自己提着不算太轻的补品爬上7楼。过年的时候，如果姜滨不在北京，就派妻子王丽红和妹妹到吴京红家给她拜年。吴京红曾经放大过一张姜滨的照片，贴在自家的墙上，这张照片很大，比一般的挂历还要大，本来就很帅的姜滨显得更加帅气，王丽红不止一次提起这张照片。一年春节，他们夫妻二人来给吴京红拜年时，吴京红把这张照片送给了王丽红。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本报记者于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