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伦河上的越南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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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orts.sina.com.cn 2003年10月27日15:37 南方体育 | |
朝天一枪 刘原 我在这一年的初秋回到了故乡。我在无休止的夜班和竭泽而渔的写作中濒临崩溃,而且居然错了个大标题,这让我悲伤而且绝望。一年前的秋天我在南方体育做的最后一个版面 先是去了钦州湾的一个半岛,住在渔家。日日躺在吊床上,像一只无所事事的蛆,似睡非睡地看着暮色中的夕阳慢慢浸没在海水里。偶尔也会去捉螃蟹,只捉了几只,便大出血,当然是手部,被岩石划的。入夜了,渔民们都往沙滩上赶,说是有旅游节汇演和沙滩足球赛开幕式,便随了去。海滩的舞台上,一群黄花或者不黄花的闺女正在以臀部抒情,在数百渔民的簇拥中,胖领导矜持地微笑,一群记者倨傲地摆着天降大任于斯人的甫士,宛如钦差大臣。我趿着拖鞋,嚼着蟹螯笑嘻嘻地穿过幸福的人群。我曾经是故乡最牛B的体育记者,可是如今已没有人再认识我,在北部湾的海风中,我只是一个邋遢而懵懂的乡党。 然后就窜到了北伦河畔的东兴。叉着腰伫立岸边,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对面就是另一个国度了,我已经到了中国的边缘。那年去沈阳采访十强赛,本想取道丹东去平壤,最终却未遂。所以活了30年,才第一次望见国境。对面的同志加兄弟,与我们鸡犬相闻,随便往河里尿尿,都会影响对方的饮用水质量。我看见那边的田埂上跑着突突的摩托车,忽然想起了黎玄德,尹明善把这个越南人买到力帆,不就图多卖几辆摩托么。那跟佩鲁贾买马明宇的心思是一般的。 沿着岸边走,在渐渐昏暗的暮霭中,望见河心的一艘越南破船上,一个长发及腰的渔姑,兀自摇着船橹,唱着越南民歌。渔姑想是未嫁,衣是红的,裤也是,在残阳中光艳逼人,像一支欲火中烧的荧光棒。我知道她是思嫁了,对岸太穷,常有些女子嫁过来,逢到查户口或查超生便抱着孩子回母国,待到风声过了才回来。 一个中国男子望着越南小姑娘,怔了。我倏地想起了玛格丽特·杜拉斯,那个扶在1929年的轮渡上,凝视着漂满菜叶的湄公河的16岁女子,而彼时,她正被另一名中国男子布鲁诺·努伊唐凝望。 现在让时光倒退十年,我正坐在福建省音像馆里观看《情人》,那里常有些内部观摩片,而我是常客。我看见梁家辉猥琐地靠近玛琪,17岁的法国模特,他怯懦地问:抽烟吗?玛琪说:不。但她很快就坐上了他的车,一拨红潮从颈间向脸颊蔓延。再往后,是轻微得像叹息般的呻吟。 在西贡,或者说,在胡志明市,一场无疆界的肉搏开始了。“外面,白日已尽。从外面的种种声响,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沓,可以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城市。这床与这城市,只隔着这透光的百叶窗,这布窗帘。没有什么坚固的物质材料把我们同他人隔开。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可以察觉他们发出的声音,全部声响,全部活动,就像一声汽笛长鸣,声嘶力竭的悲哀的喧嚣,但是没有回应。”(杜拉斯·《情人》) 而我仅仅记得的一句电影台词,是垂暮的女主角叙述的一句话:当我回眺记忆时,我的爱已成荒原。 荒原。我的对岸是荒原。在那个叫芒街的小镇郊外,矗立着陈年的碉堡,黝黑的弹孔深不可测。我们曾经交欢,又交恶,复又交欢。 夜色浮起来,我在北伦河畔吃海鲜,越南妹不见了,破落的渔船沉浸在夜雾中。1929年的湄公河骚包已去世多年,2003年的北伦河骚包正漂浮在梦境里,而我,一个回到故乡的异乡人,既没有回忆也没有梦境。正思忖间,已木然吃下了一盘椒盐明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