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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甫骊山遇仙记--五百年的修行 无尽的黑白人间


http://sports.sina.com.cn 2003年10月20日10:42 新浪体育

  围棋天地

  那天,刘仲甫一个人来到骊山。

  他似乎有些心事,沿着山间小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的深处。在一处空地上,有一木屋。他想讨口水喝,敲门,没人,稍一推,发现门是虚掩的,好奇中便不由自主地走了
进去。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简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四壁清爽,只挂着的一张木棋盘。棋手的本能,驱使他凑了上去。看起来,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棋盘,但木纹的线条生动跌宕,流水般一浪一浪地起伏着,弥漫开来,仿佛一直要漫到棋盘外去。棋盘一下子就显得丰盈充实起来,有了鲜活的生命感。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然而不知道是自己的手,还是棋签署,竟颤了一下,赶紧缩回手来。

  许多年后,刘仲甫都不记得手触棋盘时那凉凉中又带着些温润的感觉,并且时间越久,记忆越发清晰,再也挥之不去。

  当时,他只是觉得奇怪,谁住在这里呢?并且,只见棋盘,棋子又在哪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仲甫不便久留,赶紧回到山外投宿的那座庙里。

  晚上,他却再也无法安然入睡。心中的疑团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促使他天蒙蒙亮就爬了起来,急冲冲上路,周围的风景浑然不觉,径直往那座神秘木屋赶去。

  到了那里,已是日上三午。正准备上前敲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女子站在门边,村姑模样打扮,看起来并无任何娇媚之处,但素朴中自有一种清雅脱俗之气。刘仲甫一下子呆了,所来何为,他也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说。那女子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微微一笑,说:公子请进!

  刘仲甫进门,第一眼就往那墙上望去,奇怪的是,棋盘不在了。女子见他神情,问:公子可是下棋之人?刘仲甫平时颇有些以棋待诏身份自得的,今日在这女子面前,却不想与官方扯上什么瓜葛,仿佛一说就俗。于是,他只说:小生确实好棋!

  刘仲甫心里琢磨着这女子的身份。想起唐代诗人崔护的奇遇,“去年今日此园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便不禁有些走神!

  再想这木屋所处的地方,荒无人烟,这屋里的陈设,无任何生产工具,甚至灶台都没有一个。庄子《逍遥游》写那仙人居藐姑射之山,“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无谷,吸风饮露,乘飞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女子难道是仙女不成?

  何况还是棋山?想起唐代翰林棋待诏王积薪的奇遇,也是溪边小屋,也是平平常常的村姑,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不可错过了。刘仲甫也确实好奇,都把仙女的棋吹得如何如何,积薪得仙人简略地指点了一些攻守、杀夺、救应、防拒之法,就已经无敌于人间了,今日可得好好见识见识!他说:小姐也定是此中高手吧!不知可否请教一盘?

  女子沉吟不语,仿佛有什么为难之处,过了好一会,才说:明天你到山顶来吧!

  接下来,就是关于那盘棋了。那真是一盘说不清的棋。首先,谁黑谁白,谁胜谁负,便有不同说法。其次,骊山女子究竟何许人也,有说是仙子,那盘棋自然就没有了真实性,不过是队伪托仙子所为;有说是隐居在骊山的某女弈高手,如果那样的话,即使输了,能与棋待诏刘仲甫杀得如此难分难解,那中国女子围棋史,也该改写了。

  再看这局棋的命名。有说是《遇仙图》,附会在中国源远流长的人仙之间的故事;有说是《呕血谱》,当然指的是战况之激烈,令人呕心沥血;还有一旬直白的名称:《刘仲甫遇骊山老媪弈棋局画图》。在中国古代,棋仙多是以老翁、老妇、童子的形象出色。老翁、童子就不说了,而仙女,只有那些思凡的女子,才风情万种,分外妖娆。“崇巘之巅,顾盼之际,化而为石。或倏然飞腾,散为轻云。油然而止,聚为夕雨。”诱惑着世间男子。而下棋的仙女,倒正经多了。棋仙充当的是开解人的智慧的角色,她们在其他方面的魅力,大家反而不苛求了。不过,把楚楚动人的骊山女子说成老媪,毕竟有些煞风景。

  于是,关于骊山女子,关于那盘棋,就可以有许多种写法。如果是骊山女子杀败刘仲甫,事情倒简单了,无非是古代传说的又一版本,仙人的棋艺如何如何?假如刘仲甫是胜者呢?增加了这盘棋的一些真实性的同时,就更容易使人浮想连翩了。

  其实,所有的故事,都是在人的叙述中建构起来的。不同的人在阅读这一故事时,读出的东西也往往不一样,这正是阐释的魅力。正因为如此,同一个故事,在不断的讲述、阅读中,也就不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说实话,前面刘仲甫怎么遇到缅山女子,就完全是我自己的一种想象、杜撰。

  曾经想写一部小说,名字叫《黑白》。设想小说有两条线索:一是当下的现实,关于一位大学教授的爱情、婚姻与围棋的故事,当然也包括当代知识分子的生存处境,各色嘴脸;一条是历史的线索,就以宋代棋手刘仲甫为主角,写他棋行天下的满酒,作为宫廷棋待诏的荣耀与辛酸,特别是与骊山女子的那盘扯不清的棋。现实中的主人公,是教绘画的,作为棋迷,一直想画一幅《刘仲甫遇仙图》,或者是教文学的,想写一本关干刘仲甫的传记。于是,现实与历史的线索就贯穿了起来。

  最重要的还是那盘棋。如何把棋与人事、与情感的纠缠糅在一起,正所谓黑白之棋、黑白人生。

  那就让我们继续展开想象吧!

  原来那骊山女子就是木野狐,刘仲南那天在墙上看到的挂着的棋盘,就是她了。所以第二天再去,棋盘不见了,却多了位盈盈女子。正所谓“千岁之狐,预知将来;千岁之狸,变为好女。”

  那天,刘仲甫一身黑色装束,应约来到骊山顶上的一处峭壁上,那位女子已在那里,盘腿而坐,一袭白衣,在山风的吹拂中,飘飘欲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再配上那似雪的肌肤,更让人觉得清雅脱俗。刘仲甫觉得,此时,一切的话语都已多余。他默默地在她对面坐下,面前的棋盘,似乎是刚在石上划出来的,边上有一堆黑白石子。那女子也不打话,轻轻拿起一颗白子,往右上角星位的黑子上挂去。刘仲甫不假思索,一间夹,白跳,黑跟着在外面跳,白飞下,黑反夹,白再跳下,星位的那颗黑子,顿时被4颗白子团团包围了。刘仲甫并不着急,因为这一切似乎都是古棋的套路,入腹争正面,掌握中原才是最重要的。他轻灵的大跳,试图温柔地把白棋包围进去。

  此时,白棋面临选择了,是在黑棋包围圈的缺口中轻灵地飞出,还是直接靠断,做近身肉搏?白衣女子陷入了沉思。时间悄悄地过去,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映照着白衣女子的脸庞,刘仲甫偷偷望去,她呼吸的气息似乎加重了,胸口一起一伏,脸上也泛起了红潮。刘仲甫觉得,这位仙女样的人儿,一下子有了更多地人气,亲切多了。

  确实,这位女子的内心正面临着巨大冲突。五百年了,身为木野狐的她,在这深山里修行,一直心如止水,眼看就要化身为仙。命里注定她在修成正果的一那一刻,会有一盘棋,只要赢了,一切就大功告成了。她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她相信,凭她修行的功力,任何凡间的人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可是,自从昨天刘仲甫轻轻地触摸了她一直,她便触了电一般颤拌起来。古井般的心有了躁动,心绪再也平静不下来。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不明白。她只好告诫自己,好好下这盘棋吧!也许,这盘棋一结束,一切都会过去。

  此时,棋也面临着选择,要在往日,她会毫不犹豫地轻灵地飞出去。此时,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却在不断地跟她说:贴上去,靠紧他,你很快就可以把他降伏,但那声音的诱惑实在太大,她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一切任随天意吧!等她睁开眼睛,那颗闪亮的白子已经靠在了黑棋的肩上,仿佛一对勾肩搭背的恋人。

  一切就这样注定了。扳、顶、挡、断……一场血腥的厮杀在所难免。她平日擅长的是试探、挑逗、闪转、腾挪,而现在都用不上了。黑白子缠绕着、牵拌着、扭打着,爱抚着……在残酷的窒息中,她又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途中本来有一次机会可以脱身,但她顺着惯性,义无反顾地放弃了。

  她是快乐地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她就想抱着黑棋,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从一角到另一角。天涯海角都行……她相信,也许对面的这个黑衣人,也会跟他的棋子一起,跟着她,走到一个未知的地方,而后歇息下来。她这样想着,等到惊醒,她的一队白子不仅没有包住黑棋,反而被困在网中间,前面就是一块辽阔的土地,阳光明媚,春花灿烂,但她已经出不去了。

  大梦方醒一般,她这才惊醒过来。为什么走到这一步,难道是中了邪,她不明白。仙界是去不成了,索性再放肆一回。她正想自杀性地往那厚壁上撞去,突然,一口血涌上来,喷到了棋盘了。

  刘仲甫永远都记得她那最后的眼神。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激情、悲哀、感伤、绝望、快乐、爱意无限……棋盘上的血,似在燃烧着,春花一般的灿烂。而后,一切都消逝了,那棋盘,那血,那白衣女子。

  刘仲甫恹恹地回去,丝毫没有赢棋的快乐。经过那块空地,他甚至没注意,那座木屋也已经不在了。

  许多年后,刘仲甫记下了这盘棋,名《呕血谱》。那女子居骊山五百年,在凡人看来,当然是老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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