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雪小

　　野灰

　　就在前几天，大小威的姐姐死了，死在了出生地卡普顿，一个从来就是枪声不断的地方。据事后调查人员称，这是她十多年前搬走后，不多的几次故地重游。这样的情节，让普

赖斯的死听起来颇具戏剧化的效果，而这让我泛起了看《非常突然》这部电影时的些许感受。

　　那是一九九八，一个飘着小雨的阴沉下午，在感受到逃课后的无聊的压迫之后，我决定去学校附近的放映厅看了一部叫做《非常突然》的电影。按照现在的评片标准，它至多也就是一个蛇头虎尾如果没有那样一个结局，这将是一部很普通的搀杂了男女情感纠葛的警匪片。可它偏偏有一个骇人听闻的结局。电影结束后我像是被子弹击中了般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妈的，这才叫电影！”我当时就想。

　　一年后看《盗火线》，本以为导演会大胆地安排匪徒逃走，彻底戏弄无能的警察。可这种情形终究没有出现，德尼罗扮演的劫匪最终还是死在了警察的枪下。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敢玩“突然”的。

　　“突然”一词在字典里的解释是：在短促的时间里发生，出乎意外。在《非常突然》一片里，这种突然的意外俯拾皆是：枪神结婚几十年都没有子嗣，在他几乎绝望的情况下老婆却突然生了三胞胎；呆在家里的母女遭到突然破门而入的歹徒的凌辱；布下天罗地网想要缉拿的重犯几乎兵不血刃就被全歼……而意外的高潮当属影片的结局：在与两个拿着榔头去抢劫金铺的笨贼的枪战中，六个警探，影片的几乎所有主角，竟然一个不剩全部挂掉！

　　这本身就是对命运和生存的一种赤裸裸的嘲弄，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导演游达志的个人风格，独特而怪异。游达志对命运和人生的嘲讽在这一瞬达到了极致。迷顿的宿命，无常的人生，我们无从把握也无所适从。

　　生活究竟是什么？影片里枪神有一句话对此作了最佳注解：

　　有雨的时候没伞，有伞的时候没雨。

　　1927年，环法冠军、意大利车手奥塔维奥·波特奇亚在这一年赛事开始前的几周，倒在路边，死了。

　　有人声称是墨索里尼谋杀了他，因为波特奇亚是一个反法西斯主义者。但随后一名当地的农夫承认是自己杀害了车手———他自称发现波特奇亚当时正在偷他的葡萄，于是朝他扔了一块石头，想把他吓走，却意外地杀死了著名的车手。

　　农夫的“自称”和墨索里尼莫名其妙的介入，使冠军的死听起来有点戏剧化。《非常突然》里的警察们死在他们看不起的辽东猎户手里；《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王朔演的风云人物小坏蛋，被几个小屁孩儿给扎死了；《甜蜜蜜》里的曾志伟，蹲在路边抽烟，几个黑人小混混打死了他……

　　猝不及防的时候，我们只能无奈地、略带点怨气地说：带伞的时候不下雨，下雨的时候又没带伞。

　　但有一次做心理测试，问如果可以拥有超能力，你愿意有哪种；可选的有六项，包括瞬间移动、意念移物、飞行、预知能力等等。一起玩的朋友很多，有趣的是没有一个人选择预知能力。大家都觉得，如果未来的什么事情都知道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有一种说法认为6500万年前恐龙是由于无聊而灭绝的：它们称霸着海、陆、空，无忧无虑地过着看起来很幸福的生活，但就像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会导致“雪盲”，风平浪静也开始导致某种神经官能性感觉缺失的疾病蔓延，最终，这个庞然大物的世界轰然倒塌……

　　极具想象力的一种说法，未必对于恐龙灭绝这个课题有什么帮助，却真的能解释为什么看起来近乎理想的一种平衡时常经不起一次微不足道的“突然”。

　　有一个听起来很绝望的词叫”宿命”，也就是上文提到的“预知能力”所能预告的内容。宿命的绝望在于它不可变，既然不可变，我们只能选择享受“突然”，就像鲁迅在打不破的黑屋子里选择和黑暗捣乱。举一个更简单的例子，我们选择追求爱情而不是追求永恒。

　　某个人中了彩票头奖。某个人破产。某两个人相遇。某个人死亡。宿命一直都在，关键是，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