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

　　海湾战争，SARS，北旱南涝……2003年注定是黯淡的一年，就连激情澎湃的体育也不例外。5月28日，在英国老特拉福德球场，AC米兰和尤文图斯上演了一场沉闷而又丑陋的欧洲冠军杯决赛。不到一周，我们又在美国“欣赏”到另一难看的决赛，而且是难看的系列赛——NBA总决赛。

　　围棋界有句名言：自古争局无名局。决赛的压力很难让进程酣畅淋漓，但争局与丑陋之间并不划等号，正如精彩之外还有荡气回肠的激烈。可是，当双方都放弃“以我为主”，全部精力置于以遏制对手为目的的死磕式防守时，丑陋就不可避免了。

　　我们愿意看到两支不同风格、不同打法的球队碰撞，但只有双方按照顺时针与逆时针的不同走向前进时，才会撞击出眩目的火花。马刺队和网队拼命去掐对手的“七寸”，等于都沿着防守的逆时针疲于奔命，于是，总决赛成了黯淡的垃圾场。

　　在宇宙学中，这种逆时针同向旋转的引力场将形成黑洞，它的可怕之处在于吞噬一切星光。今年的总决赛，看不到星光灿烂，没有英雄，甚至也没有狗熊；我们不知道该捧谁，也不知道该骂谁；我们也吃饱了，却打不出一个痛快的嗝。

　　顺生人，逆生仙，都在其中颠倒颠。无趣的黑洞，应该没有轮回吧。

　　工人与学生

　　勿庸置疑，舆论一边倒地认为马刺队的实力要高于网队，总决赛的惟一看点是网队能支撑几场。有人把马刺队比作正规军，而网队则是游击队。依笔者看来，马刺队更像是一支工人球队，网队更像是一支学生球队。

　　马刺队有着浓厚的“蓝领情结”，除了MVP邓肯，剩下的完全是角色球员。他们如同机械化作业的工人一般各司其职，其个人能力也不容他们有飞跃式的发挥。帕克和吉诺比利以突破为主，辅以中远投；杰克逊和博文与邓肯内外呼应，多发冷箭；而年事已高的戴维·罗宾逊专心策应，再加上抢篮板球，这就是马刺队的机械化分工。邓肯虽然是巨星级人物，却缺少巨星身上那种传奇式的慑人光芒，他兢兢业业，稳稳当当，坚韧不拔，少事张扬，堪称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工头”。

　　从整体风格来看，马刺队有着工人的强悍与朴实，同时拥有工人的坚强与韧劲。马刺队极少能打出赏心悦目、别出心裁的“showtime（表演时间）”，一招一式，皆有来历；一板一眼，不逾规范，简练实用，稳健扎实，因此丧失了“神来之笔”式的精彩。该队以内线攻防见长，以内外呼应为主要战术手段，其中邓肯为攻防的核心，形成稳中带凶、多点开花的风格。本赛季季后赛马刺队的经历是网队无可比拟的，因此马刺队锻造了钢铁一般坚强的神经。在湖人队的斯台普斯体育馆，他们要战胜的不仅仅是奥尼尔和科比，还有杰克·尼柯尔森千奇百怪的动作和星光灿烂的观众席；在小牛队的美航中心，他们面对的也不仅仅是诺维茨基和范·埃克塞尔，还有煽风点火的解说员，以及随之而来的可以与飞机起飞相媲美的48分钟嗓音。经过这些冲击与轰鸣，网队的主场对马刺队来说，有如天堂。

　　相比之下，网队横扫凯尔特人和活塞队显得一钱不值，总决赛前最后两场与活塞队的比赛，简直比常规赛的垃圾比赛（诸如棕熊对骑士队）还要轻松。应该说网队能打到总决赛，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就是与东区“弱旅”相比，他们也没有明显的实力优势。我们不妨看看网队的阵容：中锋科林斯不会进攻，防守的脚步太慢，替补中锋威廉姆斯是个“糙哥”，辗转了4支球队后被网队“收容”，况且他2.06米的身高实在勉为其难。大前锋马丁还算拿得出手，这位状元秀大起大落的发挥却一直是网队的心痛；小前锋杰弗森势头不错，可他只会打快攻不会半场进攻；得分后卫基特尔斯一旦中远投不灵，便一分不得；替补罗杰斯、哈里斯等都是时灵时不灵的角色，剩下的只有组织后卫基德这根“定海神针”。

　　网队像一支学生球队，它拥有学生球队的快速、灵活与激情，也同时拥有学生球队的不稳定、易冲动，还有莫名其妙的失误。尽管他们给马刺队制造了一些麻烦，却无法克服自身的麻烦——落后时急躁易怒，领先时心魔骤起。

　　一支工人球队与一支学生球队的碰撞，注定在节奏上“对不上点儿”。马刺队要遏制网队的快攻，网队要割裂马刺队的内外联系；马刺队要保住内线优势，打半场攻防，所以拼命快速退防；网队要弥补篮下劣势，所以死命夹击邓肯。这样，双方都在防守上做足了文章，必然影响到各自的进攻。于是，我们看到了拥有诸多投手的马刺队38投4中的丑陋，全场29%的低劣命中率；看到了网队一节仅得9分的尴尬纪录，全场27次失误的败象。马刺队主教练波波维奇曾说：“我讨厌联防。”可他最终选择了联防；网队主教练斯科特不屑于夹击，可他用两三个人去夹击邓肯。

　　福柯有言：整个世界堕落到我都如此堕落的地步。信哉斯言，总决赛的堕落，也就顺理成章了。

　　英雄与狗熊

　　总决赛的英雄，历来有两种。第一种是成名已久的大腕，铁肩担道义，妙手挽狂澜，用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加上两次以上的神来之笔帮助球队获胜。第二种是隐忍已久的角色球员石破天惊地发挥一次，在球队处于劣势时站出来一鸣惊人。

　　今年总决赛的英雄在哪里？第一种英雄无疑只有邓肯和基德才具备候选人资格，但他们不是乔丹，甚至连科比、艾弗森、麦蒂都不如。邓肯的稳定是他的强项，可他只有令人乏味的稳定。邓肯场场两双的表现是马刺队获胜的基石，却不是马刺队力挽狂澜的保障。在马刺队输掉的两场比赛中，头一场邓肯10罚3中，直接导致输球；第二场最后时刻他投中一个毫无价值的中投，76:77一分败北。也许像邓肯这样的大腕只能用“没有传奇色彩的巨星”来定位。

　　基德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魅力不在得分，而在于掌控局势呼风唤雨的调度功能，只有网队全盘皆活、多点开花才见得出基德的风采。总决赛中，基德的助攻大大低于以往，他组织的网队半场进攻如一团乱麻，而且基德缺乏尖刀一样的突破去撕开对手的天罗地网，所以网队的半场进攻多次出现慌乱的中投、盲目的突破，成就了马刺队一次又一次的封盖。谁都明白一个道理：基德的得分打不死对手，他的“大三元”或者“准大三元”才是致命的武器，遗憾的是，在强悍的马刺队面前，基德失去“千臂如来”的风范，不仅助攻下降，篮板球也跌到了季后赛最低水平。

　　再看两队的角色球员。戴维·罗宾逊的表现只能用中规中矩形容，他已到了发挥余热的年龄，若不是下赛季退役恐怕他也不会如此拼命，无奈的是他已非当年的“海军上将”，他的发挥甚至不如网队更加老迈的穆天王那样有决定意义。帕克本来是最有可能一藉总决赛跻身一流的新星，可惜法国小子自己不争气，第三场走了狗屎运得26分以后，就再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落了个12投1中的下场，一丑损百俊。吉诺比利倒是场场建功，但都不是什么“lastshow（最后表演）”式的大功。第四场最后一个三分球本来是出手的绝佳时机，只能怨自己没有英雄的命。第三场那个底线零度角中投竟然被媒体吹捧为可与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相提并论，也是借了总决赛实在找不出精彩镜头的光。您没看见，连邓肯的长传都成了TOP10。

　　至于网队，就更乏善可陈了。马丁这个“犯规大王”居然第五场创造了失误与得分“8:4”的纪录，一下子抹煞了前几场的火爆。杰弗森起起落落，光知道锦上添花，没看见雪中送炭。剩下那帮人，可能连做梦都沾不上英雄的边儿。

　　这样的总决赛毕竟有一个好处：没有英雄，也看不出谁是狗熊。几场比赛下来，没见到哪位臭得一塌糊涂。都有那么点发挥，可也都上不了台盘。老天爷没发英雄帖，也没下狗熊帖，算是一碗水端平吧。

　　今年季后赛，湖人队的狗熊是霍里，国王的狗熊是特克格鲁，凯尔特人的狗熊是沃克……至于英雄，更是冒出了一大堆。偏偏到了紫禁之巅——总决赛，英雄和狗熊都没有声儿，这就意味着悲剧和喜剧都走了调儿。总决赛，也就是场闹剧吧。

　　怀念小牛

　　如果让球迷选今年季后赛的最佳球队，我相信一定是达拉斯小牛队。小牛队带给我们的精彩和刺激，是马刺和湖人队再翻几个跟头都弄不出来的。即使是当年的公牛队，也逊小牛队三分潇洒与狂热。小牛队的比赛，两个4比3和一个2比4，那种荡气回肠的洒脱，那种风雨如磐的起落，那种“此曲只应天上有”的传奇，那种“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激情，足令什么“王者之师”自惭形秽。

　　也许明年的小牛队风光不再，或者摇身一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防守型”球队。仅凭今年季后赛前无古人的表现，小牛队便足以名标青史。当今NBA功利化之法大行其道，老尼尔森式的“激情大师”追随者日渐稀少，总决赛马刺队和网队的堕落更让人看不到小牛队后来者的亮色，NBA自乔丹式微后越来越缺乏一股洒脱的英雄气。

　　这样的马刺队，这样的网队，这样的总决赛，才让我们更加怀念这样的小牛队。

　　正是：

　　豪情垂千古，大英雄岂论成败？

　　圣战谋一醉，总冠军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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