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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约《新闻晨报》记者杨海膺摄影报道17岁的小陈躺在病床上紧皱眉头，脸上流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守在床边的母亲拿着毛巾要给他擦拭，却被他不耐烦地拨开……

　　就在10多天前，教练一记重重的“老拳”将这个宁波少年击倒在地，“脾肿大且破裂，须立即切除”的诊断让这个少年所有的足球梦，和那一个个熟稔于胸的足球明星渐渐地淡出了自己未来的蓝图。此刻，他的病床前虽然晃动着的都是亲人的身影，可他眼里流露出来

的却分明是绝望和无助。

　　6月16日，记者在奉城医院见到了就读洪庙足球学校的小陈。

　　未来

　　连体力活也不能干了

　　小陈的父亲是宁波一名普通的驾驶员，母亲是个家庭妇女。虽然家境并不宽裕，但因为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子，家里尽量满足孩子的要求。孩子喜欢足球、喜欢运动毕竟不是坏事，只要有个正当的爱好，当个运动员或体育教师，做父母的也就心安了。

　　小陈的想法很单纯，父母送他进足球学校后，只要自己刻苦训练，没准还真有踢足球的天份，能像心仪的足球明星一样驰骋绿茵场，这辈子的梦想也就实现了。不久前他被提为队长，从进校时的成绩不佳，到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成绩有所提高，小陈自我感觉前景美好。“我把当队长的事告诉了爸妈，他们都替我高兴。我自己也想，凭着我的努力，没准今后能在足球场上闯出一番事业。”

　　脾脏切除后的小陈对未来还这么有信心吗？

　　对于记者的提问，一旁病床上的小陈看着自己腹部长达20多厘米的伤口缝合处，沉默不语。陈父只是连连叹气，“医生已经跟我们说了，脾脏切除影响贮血功能，免疫力下降，孩子这一生都得当心些，注意少受累多休息，更别说再去跑动踢球了。”

　　“人都成这样了，说真的，现在小陈就是到哪个单位当个保安，人家也不敢要啊，只能先回家再说了，反正这里是绝对不敢呆下去了。”他的姑父余先生插话道。

　　绝望

　　孩子曾经不想活了

　　小陈的父母从宁波赶到上海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说起孩子的足球梦，夫妻俩只想哭。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足球，家里被他踢烂的足球都有十几个，为了看球赛，他可以熬更守夜，过得不知道白天黑夜。”夫妻俩看孩子的兴趣不在学习上，为了满足孩子的这点爱好，他们决定花几万元，把独生子从宁波送到上海的足球学校，圆他的足球梦。前不久孩子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当上了队长，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亲友们听说了消息都很高兴。

　　陈父说，当初就是因为看中学校挂的中远汇丽青少年基地的名气，才舍得让独生子远赴异地求学，可没想到孩子却在这里差点把命送掉，想想实在难以接受。

　　“手术醒来后，孩子见了我们只问一句话，我到底还能不能踢球。我们怕他想不开，只好骗他说没事。”

　　小陈最后还是隐隐约约知道了真相，脾脏切除导致免疫力下降，不仅不能再当运动员，连重活也干不了。听到消息后，小陈的脸色都变了，别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

　　“孩子当时身上插满了管子，他伸手乱拔，哭闹着喊做人没意思。”看着儿子痛不欲生，陈家哭成一团，上了年纪的奶奶也抱着孙子喊不想活了。

　　施暴

　　“教练一拳打在我小腹”

　　6月3日下午1时左右，按规定是午休时间。几个高年级学生找小陈要游戏机玩，正碰上教练李少亮查房。学生们离开宿舍后，李少亮责问小陈为何不好好休息，让其他同学来宿舍玩。小陈有些不服，回嘴道：“是他们自己进来的，又不是我叫的。”

　　“我没在意李指导当天的情绪就不好，我回了这句话后他变得很凶，走到我面前问我说什么，我刚重复了那句话，李指导一个耳光就甩了过来。”小陈当时气极了，问教练为什么打他，同样很光火的李少亮接着又是一耳光。“我说你没资格打我，李指导再打了一耳光，我就站起来想推开他……”

　　看到小陈站了起来，李少亮竟拔出拳头冲上前，瘦小的小陈想推开李少亮，但由于实力悬殊，李少亮没被推开，一记重重的冲拳击中了小陈的小腹。“我好像被足球重重地砸在了肚子上，感觉很闷，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但就在我倒地时，李指导还一边口里嚷着‘我还管不着你吗’，一边又冲我肩膀上打了一拳，背上踢了一脚。”

　　看着小陈脸色煞白，连路都走不了，几个同学觉得不对劲，赶紧找了三轮车将他送到洪庙医院。由于病情加重，当天4时左右转到奉城医院。医生诊断小陈腹腔内积液、脾肿大且破裂，必须立即动手术切除，否则危及生命。闻讯赶来的校医代替小陈的父母签了字。

　　旁观

　　教练当天火气大

　　和小陈一个宿舍的小俞、小姚还记得当天发生的情形。“李指导平时好的时候蛮好，但他很厉害，那天他好像火气特别大，而且小陈又顶了嘴。”两个同学形容李少亮身体强壮，虽然只打了一拳，但力气绝对够大，小陈当时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其实平时李指导对我还可以，我这个队长还是他提拔起来的，但他比较情绪化。我被打后，有的同学说他当天心情不好，我正好撞上，成了出气筒。”小陈说，教练的气就是不撒在他身上，其他同学也会倒霉。

　　据称，学校在平时训练时队员若违反了纪律，教练上前踢两脚、推两下是常事，但这次出手过重将学生打成重伤，还是第一次发生。

　　记者昨天来到位于洪庙镇的洪庙青少年足球培训基地，迎面足球运动员踢球英姿的大幅墙画十分显眼，“中远汇丽青少年基地”的标牌赫然在目，学校几间办公室也挂上了类似的牌子。校长李鸿飞解释，与中远汇丽之间仅仅是挂靠关系，学校是洪庙青少年足球培训基地，是独立法人。

　　“教练采取的方法不当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们深感遗憾。”校长李鸿飞说，事情发生后，校方当即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向奉贤区检察院、奉贤区公安局刑警队汇报了事发经过。

　　惩罚

　　可判三年以上徒刑

　　校方介绍，33岁的李少亮是一名较年轻的教练员，1997年起在江苏连云港足球学校带教，持有亚足联颁发的B级教练员证书。两年前经兄弟省市足协推荐，到洪庙青少年足球培训基地任教。

　　在队伍管理上李少亮以严治队，由于小陈所在的U-17三队比较松散难管，而下半年国内赛事较多，李少亮压力很大，很希望将队伍带出成绩。经过努力，不久前的校内比赛中，三队战胜了二队，成为一支具有相当水平的球队。

　　“李少亮是恨铁不成钢，事发后他追悔莫及，对学校领导说这个教训太沉痛了。”李少亮被公安机关刑拘后，学校经过研究，已决定不再录用他。

　　6月5日，李少亮因致人受伤被公安机关刑拘，6月17日，当地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公安部门有关人士说，把学生打成重伤的事还比较少见，打人者将会面临司法审判。

　　上海法律界人士根据记者所述情况分析，小陈受的是重伤，可依法判处打人者三年以上有期徒刑。陈家索赔倘若私了不成，可在检察机关对打人者提出刑事诉讼时，附带对其提出民事赔偿；或者也可以仅就赔偿问题单独对打人者和学校提出诉讼。

　　“学校既然没有诚意，我们也只能做好打官司的准备了。”陈家对此很无奈。

　　索赔

　　20万私了被拒绝

　　“我们真是不想打官司，耗时费力不说，小陈的父母是外地人，为了打官司这么长期在上海呆着，费用、压力都很大，实在受不了。”小陈的姨丈余先生是上海人，小陈一家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沟通问题，小陈出事后与校方打交道、走访多个部门递材料等等都是余先生跑路出面。

　　“我们家里人商量过多次，我在厂里大小也是个负责人，也打过官司，真要打起官司来，太辛苦、太磨人，孩子已被打成残疾，他父亲还得挣钱养家，远离家乡再这么耗下去，只会让我们精疲力尽。”

　　余先生和小陈父母从孩子出事后便抱定了不打官司、赶紧私了回家的想法，原因只为耗不起。余先生翻查了曾被媒体报道过的类似案例，也咨询过律师，“我查过了，虽然还没做鉴定，但对照标准孩子应该是五级伤残，我们提出教练和校方应该赔偿20万。孩子身心受伤，我们只想早点让他回家静心休养。”

　　但陈家私了的想法遭到了校方的拒绝。学校态度很明确：小陈受伤了但关系还在学校，还是学校的学生，目前，校方支付了小陈的一万多元住院费用，出院后单独给他一间房以便他家人护理。至于赔偿问题，一切按司法程序进行，打人的教练已被刑拘，法院怎么判，学校怎么执行。

　　难题

　　许多小孩不好管

　　“事情发生后，不少教练来找我，问我对这帮只知踢球的调皮孩子，今后该怎么教？怎么管？”李鸿飞向记者提出了学校目前面临的难题。

　　李鸿飞说，足球学校和普通的学校不太一样，进来学习的学生大多文化课不理想，素质教育比较缺乏，调皮难管。有的家长目的很单纯，就是冲着足球队员可以拿到天文数字似的收入把孩子送进了足球学校，只要踢好球，其他都不管.

　　就拿晚自休来说，尽管学校有规定，晚上不得出去，但还是有学生跑到镇上玩，到网吧上网，晚上10时查房的教练不得不满大街找人。中午的休息是为了保证下午大运动量的训练，是学校严格规定的。这些学生平时也就佩服有能力、有技术、管教严的教练，要让教练一定得像其他学校的老师一样教育这些孩子，事实上不太管用。

　　“受伤学生的损失无法用金钱衡量，我们非常内疚，虽然教育的本意是想打造出有素质的足球爱好者或工作者，但毕竟大错铸成，我们只能等待法律的判决。”

　　相关部门：学校与我们没关系

　　为了给受伤的小陈讨个说法，也为了督促学校作出赔偿决定，他的姑父余先生曾为此走访了多个部门。但得到的答复都是和洪庙足球学校不存在行政上的管理关系。

　　记者曾致电中远汇丽有限公司，对方称学校是独立法人，出了事由学校自己负责。奉贤区体育局、教育局对教练打人事件都已知晓，但均称与该校不存在行政隶属或管理关系，事情得由学校处理。

　　“这个学校说穿了就是个私营企业，拿个工商执照就办学校，没人管。他们怎么招的教练，教练素质怎么把关、有没有禁止打人规定都不知道。一个独生子女交给学校却被毁了一生，让为人父母的怎么放心？一辈子的希望就这么没了！”走访了多个部门均无满意答复后，余先生一说起这件事就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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