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

　　一个看完阿兰·德龙的影片从电影院里出来的男子，一瞬间，他对潇洒的理解突然变得具体，那就是像阿兰·德龙那样竖起风衣的领子走路，抑或将风衣脱了挽在臂弯里，在候机大厅、大剧院门口徘徊或者等人。弗洛伊德的学生、英国心理学家H·弗达尔对这种现象很关注，称之为人类的电影情结。

　　弗达尔认为这种影响无处不在，终其一生。比如你会想象一个场景的发生：手捧鲜花，先敲门，再喊话，静默数分钟，然后退后两米撞门入室，期望将爱人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即使你最亲的人死了，你都会在哭泣声中突然想起某部电影里类似的情节，这时感动突然开始升级，最后你自己都惶惑起来，你已分不清你是在模仿还是从心里感到如此悲伤。

　　人类另一个巨大的模仿运动就是体育。像坎通纳那样竖起衣领，像所有的庆祝入球动作彼此相似，还有球迷的人浪，场边咆哮的教练……

　　你相信吗？生活源于模仿。

　　无论是体育还是艺术，都源于人类早期信仰中的祭典。祭典仪式的严谨是因为对神灵的模仿，好像奥林匹克的点火仪式，一点都马虎不得。而在这种庄严的模仿中，人们体会了神圣的情感。

　　信仰时代的结束，人类的神圣情感也随之失落，这时电影和体育似乎填补了这段空白：在模拟情境中制造着狂喜与悲痛、成功与失败、英雄与小丑、庆典与骚乱、集体的迷狂和个人意志的胜利……而这一切极致情感的体验，都是人类在回忆过去时的一些精神练习，时代毕竟一去不返了。

　　在我身边，目前弥漫着一种感伤的离愁别绪，因为一个同事就要离乡去国。这本是她的愿望，但离别的临近，情绪几乎要压倒初衷。中国人描绘的离愁太多了，浓得有些化不开，所以她的别绪是从古代传来的，再传染给身边所有的人，笼在某种宋词的意境里。其实现代交通，已很难造成空间上的隔离，但大家更愿意让情绪触到心里柔软的那一面。

　　也许那里落满灰尘。我们需要打扫，需要练习。

　　而人漫长的一生可能就是面向死亡的一场练习。

　　（金陵／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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