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斯托依科夫比起来，安杰依属于“大嗓门”，然而让人记住的并不是他的“大嗓门”，而是史无前例的1比9。那场比赛是安杰依执教申花的第一场比赛。

　　安杰依对中国挺有感情，他说，上海有1300万人口，是荷兰的两倍，荷兰是足球强国，中国没有理由赶不上去。这一定是这位波兰老人的客套话，因为我们自己也常发出感叹：13亿中国人难道找不出11个会踢球的？还就真没找出来，让安老失望了。

　　第21章 安杰依的悲剧

　　比起性格内向的老科夫，申花队的第二位外籍教练安杰依的性情更加外露。

　　安杰依是1997年7月开始执教申花队的。我和他相处了整整一年时间。我很欣赏安杰依，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极强的感染力，这位可爱的波兰老头对足球的热爱，到了近乎痴狂的地步。

　　然而安杰依又是最不幸的。他接手执教申花队第一场比赛，就是申花与国安那场1比9悬殊比分的惨败，这场比赛成了上海球迷心头永远的痛。他曾经对我说：“我这个人有什么就说什么，绝不会隐瞒什么。当然，申花的队员都很不错，但我到申花队来是来训练他们的，而不是来表扬他们的。”他还说，“我不知道什么抢逼围，但我知道全世界足球都是一样的，尤其是一对一、二对二的防守能力必须提高，必须积极跑动和逼抢。”

　　当时，他觉得申花的两位外援不很理想，认为南美球员的共同特点就是速度较慢，场上不肯盯人，他不欣赏这样的球员。从我观察安杰依的角度看，这个老头还是很有执教水平的。当然，比他水平高的教练还大有人在，但是要想找到安杰依对足球这样狂热、这样投入的人，也许就不容易了。

　　安杰依视足球为终生的职业和事业，虽然他已年过花甲，但一直很关心足球的未来，关心有潜力的年轻运动员。安杰依特别喜欢看孩子踢球，无论在上海，还是在赛场打比赛，只要发现有小孩子踢球，他就会特别兴奋，总要驻足看上一会儿。如果看到有些孩子在水泥地或马路上踢球，他就会感叹：“为什么不给他们创造更好的足球环境呢？在水泥地或马路上踢球可是很危险的呀！”

　　他曾对我说，中国是个古老的国家，有浓厚的文化底蕴，足球的根在中国，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国家和这里的人民。有时他说着说着就会激动起来，“上海有1300万人口，相当于荷兰的两倍，荷兰能成为足球强国，中国没有理由赶不上去！”他用力地一挥手，“关键要有信心，中国经济水平上去了，足球水平也要跟上去，我相信中国人一定能做到！”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和上海人民是有感情的，在上海的日子里，那么多球迷请我签名，关心我的近况，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谢谢大家能一直记得我。”

　　就在一年后安杰依辞职离沪前夕，他还特意乘车来到江湾基地，与工作人员和伙房老师傅一一道别。临别，他送给每位中方领队和教练一张他的照片，并附上他的赠言和签名。字里行间，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然而，安杰依又太不幸了，或者说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在他接替斯托依科夫后的第一场甲A比赛，就给他一个大大的难堪———1比9输给北京国安！

　　那天，北京工人体育场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震耳的喇叭声、欢呼声，满天飞舞的纸片，每个角落雀跃的球迷们绿色（国安队传统队服的颜色）的身影……

　　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史上最让人震惊的一幕上演了。其实，一切都在赛前埋下伏笔。安杰依制定了“保平争胜”方针和进攻战略，在这场比赛中冒险使用新的442打法，由申思、朱琪、刘军、吴承瑛打前卫；不设前后腰，让吴承瑛居左，刘军居右，申思、朱琪居中；后防线上让成耀东打左后卫，吴兵、范志毅打中卫，毛毅军打右后卫；并要求毛毅军大胆压上中场。这个阵容在多数时间里看，似与352阵式一般无二。

　　晚上7时30分，京沪大战拉开帷幕。申花队显然不熟悉这种阵式，而且事实上甚至也没有练过。由于中场有三名队员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以致全队跑位散乱，进攻组织能力大减，传球失误频频，造成中场失控。而北京国安此役大胆推出刚刚入队才两天的外援卡西亚诺，因为“他门前把握机会能力较强”，国安因此屡屡得手。此举大大出乎安杰依的预料。赛前，安杰依没有听中方教练的忠告———根据国安队两名颇有杀伤力的外援前锋，应布置专门的盯人方案。结果队员到了场上无所适从，临时盯人，以致方寸大乱。第15分钟，被国安队23号安德雷斯用头球攻门得手，第36分钟成耀东犯规，11号外援卡西亚诺点球命中，上半时比分已成1比4。下半时国安队不依不饶，继续毫不留情地向申花队“开刀”，两个外援分别又打入两球。

　　1比9，这简直让任何人都无法相信，就这样活生生地变成了现实！足球一下子成了“残酷”的同义词，如此一场噩梦实在已无法用残酷来形容，它给申花队员心灵造成的重创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

　　俱乐部官员和教练们都铁青着脸，不停地摇着头，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成耀东被别人挽着，一瘸一拐，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我们对不起上海的球迷……”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我相信所有的局外人都无法去体验。1比9，势必会成为一道深深的伤疤，永远留在每个申花队教练、队员，包括所有上海球迷的心口上，无法抹去！

　　所有的上海球迷和场边申花队的全体成员，几乎是在大脑一片空白中亲眼目击了申花这个创中国足球赛纪录的1比9惨败。我的目光都发直了。比赛前一天，在上海电台的“空中体坛”节目与主持人闲聊时，我还预测说比分可能会是2比1，“真想不到……”这是我当时惟一能说的四个字。

　　从工体回宾馆的车上，没有人说话。申思用一大袋冰捂住肌肉拉伤的右大腿，头埋在前面座椅靠背中；守门员外援瓦列里用手捂住头，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来北京时还被称作“国内最好的外援门将”的他，一场比赛竟然被对手九度破网，这肯定是他足球生涯中最耻辱的一天。

　　球队回到燕翔饭店，还未下车，酒店大堂已挤满了人，有服务员，有住客，也有专程来北京看球的上千名上海球迷。他们每个人都静静地站着，用各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申花球员，仍然没人说话，也没人走动，眼巴巴地看着申花队员们鱼贯而入，溜回各自的房间躲起来。

　　1997年7月20日之夜，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本文有删节，待续）

　　评论：忘记你，我做不到

　　作为1比9的见证人，北京工人体育场依然静静地矗立着。然而，物是人非，1比9的当事人已各奔东西。

　　作为败军之将，申花队的主教练安杰依执教一年后离开中国，此后没了消息；成耀东已经成为中远队的主教练；范志毅辗转英国、苏格兰踢球……作为胜利之师，国安队的主教练金志扬现在执教中国大学生队；联手贡献了8个入球的卡西亚诺、冈玻斯和安德雷斯也劳燕纷飞，上个月，卡西解约离去，也许他这回真的不再回来了。

　　彼德曾经这样安慰他的队员：除了输掉比赛，你什么也不会失去。不管是0比1还是1比9，都是输掉一场比赛，丢掉3分而已。从物质方面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损失，顶多是没有挣到赢球奖金。损失更多来自精神方面，张德发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场比赛，场上队员恐怕更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有些应该记得的事，我们偏偏忘记了；有些需要忘记的事，我们却怎么也忘不掉。1比9像一把刀，刺痛了申花球员的心，即使好了伤口，也会留下疤痕。忘记1比9，还真做不到。（艾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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