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着中国足球运动最高水平的九九甲Ａ联赛于１２月５日落下帷幕。本届联赛是一次让人们难以总结评述的联赛，因 为它包含的内容太过复杂，尤其是其收尾阶段的种种不正常现象太多地吸引了球迷和媒体的视线，使人们很难去专注于更全面 地去观察，思考，总结它的其它方方面面。但这又是一个重要的，必须要做且要做好的工作。

　　观察，分析今年联赛可以看到以下几个突出之处：

　　一.长期徘徊于甲Ａ中游水平的山东队异军突起成为联业化以来第三个联赛冠军队，再加之其稍后勇夺足协杯冠军， 更是史无前例地成为联赛以来第一个“双冠王”。二.去年的甲Ｂ冠军辽宁队在甲Ａ联赛中一路过关斩将，大部分时间稳居联 赛榜首，仅因最后一轮客场被对手逼平而屈居亚军，险些在中国足坛成功克隆凯泽思劳腾。三.职业联赛以来两大豪门大连， 上海迅速衰退，尤其以大连最为明显，本赛季自始至终徘徊于降组边缘；上海虽未如此狼狈不堪，但这支被普遍看好夺冠的队 伍却在整个赛季中很少能踏上进入天堂的第一级台阶。而另一支传统强队北京队也同样地退步了。四.外籍教练占据甲Ａ半壁 江山，最终既有取得辉煌成功者亦有黯然失败者。五.年轻一代球员全面登场抢班夺权，老一代球员渐隐光芒。六.虽然足协 采取了最后三轮比赛全面使用外籍裁判的非常举措，但假球（或者说疑问球）现象仍在甲Ａ前所未有地全面大暴发，中国足协 的权威地位受到严峻挑战，联赛己走到了失控的边缘。

　　综合上述突出现象进行透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 中国足球职业联赛水平呈阶段性退步状态。

　　做出这样的结论就必须对三个问题给予合理解释：

　　１.联赛产生了新冠军且是史无前例的“双冠王”，从表面上看新兴力量的崛起应是一种进步的标志。这是第一个须 解释的问题。

　　对山东夺冠并最终获双冠王人们议论很多，较为流行的观点是运气论：山东队运气好，因此其夺冠并不意味着其真正 具备相应实力。对这种观点我只部分同意其结论，对其论点则难以苟同。不可否认竞技体育中确实存在着一定的运气成份，甚 至有时在某些关键时刻运气可以起主宰与决定性作用。但对于历时近一年，比赛多达二十六轮的联赛而言，运气说是很难让人 信服的。即使在某些关键场次有运气成份，但谁也不可能完全靠运气而总能达到“关键时刻”。再者比赛是由双方共同主导的 ，所谓运气实际上最终是双方实力对比的结果，尤其是对不同对手而总有运气时更是这样。因此山东最后夺冠靠的是实力而不 是什么运气，与前几个赛季相比，山东队的自身实力与水平确实是提高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另一方面，实力的变化是相对 概念而非绝对概念，山东队实力上升的背景是甲A三大豪门大连，上海，北京的非常态退步，尤以大连，上海退步为甚，这样 我们就不得不对山东的真实进步与上升幅度打一个问号和折扣。

　　一般来说，表征一国足球水平高低的主要标志是该国联赛中代表水平最高峰者的状态与成绩。９７-９８赛季德 甲出现了凯泽思劳腾奇迹，但也正是这年德国家队却在世界杯上得到的是近三十年来的最差成绩。今年中国职业联赛前五年一 直稳定在三甲的三支球队成绩集体大滑坡，尤其是上年刚取得三连冠的大连，转年竟不离降级区半步，这要比山东夺冠更能说 明联赛的水平究竟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２.以辽宁队为代表的年轻一代球员全面取代老一代球员，正在成为联赛的主角，这是新生力量崛起的又一标志，但 这同样不能证明联赛的进步。

　　年轻一代对上一代的取代有两种不同情况：一种情况是新一代对上一代的超越使上一代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另一种 情况则是年龄造成的自然更替，这种情况下则不能武断地判断必然是一种进步，很多时候这也会造成退步。举个稍显极端的例 子，中国封建王朝的皇位更迭就是一种自然替代，而这种替代往往是一代不如一代，此点尤以唐之李氏和清之爱新觉罗氏最为 典型。不幸的是现在中国球员也呈如此特征。

　　以青年一代的代表国奥队为例，这一代球员就远不如徐根宝那届国奥球员。同样是预选赛失利，但那一代球员立即就 接了上一代的班，以其为班底组成新一届冲击世界杯的国家队。球迷和媒体并没有因他们刚刚的失利而对此有多少疑异，因为 相对而言那时他们已经超越了他们的上一代；而本届国奥则不然，现在的国家集训队只吸收了其极少数队员，各界同样对此也 没疑异，因为他们确实没有超越他们的上一代。

　　３.联赛的技战术水平是否比以前有了明显提高。在外籍教练占据半壁江山的今天，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尤其不可回避 。

　　要回答这一问题，最有说服力的论据应来自对本赛季的两支排头兵与前几个赛季的排头兵的比较。虽然由于山东队今 年的成功，桑特拉奇被一些人捧上了天，但我仍认为他到目前为止并未给山东队带来质变，山东队依然打的是其传统的防守反 击，虽然较之以前地面球要多些，但还谈不上质变，战术也依然显得单调。无论是与迟尚斌时代“稳重”的大连队，还是与徐 根宝时期“激情”的大连队相比都有所不如，更谈不上超越了。而辽宁队则依仗的是队员年轻体能充沛，采用的是极为简单的 冲击型打法，其方方面面并未超过９５赛季的上海队，而对手们依然是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联赛水平 的进与退。

　　综上所述，联赛产生了阶段性退步的观点是可以成立的。

　　二.中国足球的最根本问题是体制建设问题，其基础与核心是俱乐部建设。

　　从表面看今年是外籍教练大获全胜的一年，这使提倡引进外籍教练的人士们欢欣鼓舞，以为是对自己观点的一次重大 成功验证。但同样作为一个引进的坚定支持者，我却无法得出这样的结论。应当看到，取得成功的几位外籍教练其所执教的球 队无论是俱乐部还是球员都质地较佳，取得成功并没多大意外。中国教练执教的队伍则相对而言资质要差些，难有佳绩也属正 常。虽然这其中在大连和国安这两个以前的豪门，但前者下滑的原因人们已达成共识：根源在俱乐部，与教练干系不大；后者 则是在品尝前两年俱乐部实行的转会政策的苦果，与沈祥福水平高低也没太大关系。相反的例子是上海，扎切罗尼在申花的失 败同样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其水平，更多的原因还得从俱乐部身上找。作为成绩末流的如武汉，沈阳，青岛，深圳等，则无论中 外教练都无法给其带来质变，因其俱乐部与球员资质太过一般了。而对两个排头兵言，两位教练一中一西，一士一洋相映成趣 ，从成绩上你很难说谁水平高谁水平低。桑特拉奇固然使山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绩，但若以成绩提高幅度言，张引则更 胜一筹。而实则在他们成功的背后依然是俱乐部建设问题。山东队自鲁能入主后的经济实力与管理方面的根本变化尽人皆知， 辽宁队则靠的是非常中国化的亲情力量而凝聚成一支锐利之师。所有这些都在铨释着一句古诗：“功夫在诗外”也。

　　因此，对刚刚起步的中国职业足球言，教练问题决不是关键与根本问题，根本性问题是基础体制建设，关键与核心则 是俱乐部建设。我们切不可为一些表面成绩而迷惑了双眼，把焦点放在土洋教练比较上，把洋教练视为解决问题提高水平的关 键，那样我们又将因忽略了本质问题而本末倒置，最终又会走更多的弯路。打个比方，教练好比装潢设计师，只有当建筑物的 主体完工以后，才是其大显身手起决定性作用的时候，而在此之前人们更关注的应是如何打好基础完善结构。

　　三. 假球或者说疑问球问题的全面大爆发充分说明：任何改革都不可能以单兵独进的方式进行到底并获得成功，中 国足球职业化改革在进行到第六个年头时终于体验到了其所处社会政治经济环境对它的巨大影响与制约，发展前景不容乐观。

　　关于这一点我在《剖析中国足球》一文中已有详细论述，这里就不再赘述。总之联赛后期种种不正常情况的出现和足 协对此的束手无策使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中国足球存在的问题并不是单纯存在于足球界的问题，而是我们这个社会存在的诸 多问题的一个组成部分。问题的解决也不能仅仅依靠足球界自身，如果我们的社会不能全面，根本地提供解决问题的环境与机 制，职业足球的发展前景是很难让人乐观的。

　　这篇总结性的东西总体上看是灰色的，这似乎不太符合中国人的习惯与传统。我们是一个讲究辩证法的国度，我们在 进行总结时总是要一分为二，而最终的分解结果则往往是问题存在成绩更大，道路曲折前途辉煌。我们似乎总是难以理解和承 认事物的发展是波浪形的，而一个个人或团体的生命相对来说又往往是短暂的，如果不能正确分析并解决问题，也许我们终生 都要在谷底渡过。因此，做为本文的结束，我仍然要再次引用诗人顾城的那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