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们比赛的对手是青岛队。为了打好这场比赛，我们已经做了一周的准备。该怎么打，前几次开会和训练的时候，该讲的都讲了，你们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我现在再强调三点：第一……”

　　周日上午10点，在龙生队召开的赛前准备会上，张铎洪亮的嗓音隔着会议室紧闭的房门传出来，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罗亮依旧坐在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一直很专注地在听着主教练所讲的每一句话，偶尔还要用笔往手里的本子上记记。身旁坐着的马东辉几次想小声跟他搭话，他都像不认识似的未予理会。

　　在强调完比赛中场上队员应当着重牢记的3点技战术要求之后，张铎又一次用眼睛扫视了台下的所有队员，“下面，我宣布一下今天比赛先上场的阵容……”

　　如果你是一支球队中的绝对主力，这个时刻是不会有任何紧张感的；如果你是一支球队的“铁杆替补”，这个时刻也用不着费心劳神。但是，如果你在一支球队中是介乎“主力”与“替补”之间的角色，那么，这个时刻可是免不了要“怦然心动”的——那是一种类似于在“爱与痛的边缘”上的感觉。

　　虽然几天来，罗亮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做出了判断：此战自己不可能重新作为主力被列入首发阵容之中。但在张铎即将宣布出场阵容的一刹那，他却依然心怀一线希望——毕竟自己在分队比赛中表现出色，身体状态是全队最好的，青岛队实力不算太强，龙生队又是主场作战……这些理由中的每一条似乎都足以让张铎做出放手使用自己，让自己作为主力出场冲击对手球门的决定。

　　罗亮下意识地轻轻咳嗽了一声，也许是为了掩饰一下内心的紧张，也许是为了借此吸引一下前面主教练的目光。

　　“守门员：戴胜；后卫：成健、夏强、王波、尹志刚；前卫：赵军、李振东、范广宁、刘明亮……”

　　当张铎一口气将守门员、后卫和前卫线队员的名字报出之后，罗亮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知道，既然雷特尼没有改踢前腰，这已经预示着自己出场无望了。

　　“……前锋，还是两个外援，罗杰和小雷。”张铎说着示意翻译将这个本不用再强调的事实转告给俩人。

　　“我们这11名队员先上场，其他人在下面做好充分的准备！”张铎摘下花镜，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今天这场比赛，我们必须全取3分！也没有理由不拿3分！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

　　“不行！声太小！”张铎摇着头，又高声重复道，“有没有信心？！”

　　“有——”这一次众人回答的音量翻了至少两翻。

　　“好！散会！”

　　就在队员们纷纷起身，鱼贯而出的时候，张铎在身后又来了一嗓子：“罗亮！你留一下！”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捡破烂的老头排成行；队长一指挥，跳进垃圾堆……”彭一峰是一遍又一遍有节奏地叨念着这首儿时不知跟谁学说的“歌谣”，开着车在星期天早上的一层薄雾中从家里到报社去上班的。

　　“呦嗬！一峰，这么早啊！”走进报社大楼，传达室的许大爷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再早也没您早啊！”彭一峰同样笑着说道。

　　“来来来，一峰，我问你点儿事儿。”许大爷隔着传达室的小窗口冲彭一峰招着手。

　　“怎么着，许大爷，是不是又问我下午龙生队能不能赢啊？”

　　“咳！这还用问嘛！肯定一个3∶0啊！”说完许大爷一双眼睛四下里瞧了瞧，确认周围没有“第三者”之后，趴到站在小窗口前面的彭一峰耳边，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一峰，我听说明年你可就要当咱报社的体育部主任啦！是吧？”

　　彭一峰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地笑了两声：“许大爷，您听谁说的呀？这话可不能乱讲，八成是个‘假新闻’。”

　　“哟！”许大爷一听有点被彭一峰扣的“大帽子”吓着了，“是吗？这不是‘真新闻’啊？”

　　“谢谢您盼我好，等我真当上了，一定请您吃饭！”彭一峰笑着冲许大爷扮了个鬼脸，转身走开了。

　　“谁说只有坏事传千里来着？”彭一峰思忖着乘电梯到了6楼的办公室。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的他不自觉地抬眼向整个办公室最“显赫”的位置——杨主任的座位望去。

　　“莫非……”

　　“一峰？我还说呢，谁啊，来得比我还早！”彭一峰正想着许大爷那个有关“当不当主任”的话题，李子一手拎包，一手提拉着一根半油条，晃了进来。

　　“写稿了吗？净‘Hi’来着吧？”彭一峰打趣地问。

　　“‘Hi’？我净在电脑前面‘Hi’来着！”李子用一只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软盘，又咬了一口另一只手上的油条，“不多，3400字，有关联赛土教头与洋教头之完全比较。”

　　“牛！配上图发一个版没问题了。”彭一峰满意地不住点头。

　　“哎！我说一峰，”李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屋门口，脸上带着紧张、神秘、兴奋的复杂表情，压低了嗓门说道，“我听说……”

　　“我真不想当体育部主任！真的！”彭一峰苦笑着大声打断李子还没说完的话。

　　“……”李子半张着嘴，嘴里是半口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油条和唾液的混合物，像突然看到一个神农架“野人”似的看着彭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