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主力守门员戴盛一个“饿虎扑食”想直取罗亮脚下球的一瞬间，罗亮抢先用右脚外脚背把球轻轻朝球门近脚方向一拨，同时一个“旱地拔葱”高高地从倒在地上的戴盛身上跃过……皮球随之慢慢悠悠地滚入了主力一方的网窝。

　　进球后，罗亮习惯地举起右手挥挥拳头，与跑上来祝贺的陈欣、马东辉一一击掌。

　　“哥们儿那一漏‘清楚’吧？——哥几个一同慢跑回本方半场的时候，陈欣小声对罗亮说道。罗亮正忙着点头之时，身旁的马东辉一听不干了：“什么呀，还是哥们儿球传的好！”“嘟——”不知一直在场地中央权充裁判的张铎是不是也被刚才罗亮那精彩的破门场面“惊呆了”，反正进球后隔了能有10秒钟，才想起吹响手中的哨子。“我靠！罗亮状态不错啊！”场边也来采访训练的季阳一脸吃惊地走到彭一峰身旁，大发着感慨。“跟你打个赌：我说呆会儿下半场，老张肯定会把罗亮换到主力那拨儿去。如果我说对了，你得把那天打麻将赢我的钱还给我，行吗？”彭一峰转过脸冲季阳说道。“谁赢你钱了？我可不赌。”季阳的脑袋摇的象只“拨楞鼓”似的。“哎，对了！一峰，你们报社跟你一起的那摄影的女孩把头发这么一剪，别说还真‘酷’！她叫什么来着？”季阳冲远处球门底线后面正举着相机的司马慧那边呶了呶嘴，马上改了个话题。“噢——你问她啊？她名字可长，不太好记。”“叫什么啊？嘁！”“她叫‘死活不搭理姓季的’！彭一峰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完便“哈哈”地笑着一扭脸走开了，留下季阳一付“似懂非懂”，像个“思想者”似的站在那还琢磨了好半天……

　　分队比赛进行得相当激烈。先失一分的主力一方迅速展开了猛烈的反攻。赵军、罗杰斯、雷特尼连续好几脚射门都险些破网；替补一方场上11名队员个个都成了“救火队员”，有的还成了“黄继光”……罗亮也不时地退至中、后场协助防守。还好，兵荒马乱之中，替补终于捱过去了，张铎吹响了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声。

　　大汗淋漓的队员们陆续来到场边喝水。负责供水的管理员忙得像个盛夏的故宫里摆摊卖水的小贩，特忙。许是对本方上半场0：1落后的场面备感窝火，罗杰斯、雷特尼俩老外谁都不着急了，一个劲地“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八成是在挑对方场上的毛病。罗亮的脸上看不到特别的喜形于色。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夹起尾巴做人”，不然，正“撮火”的教练和主力队员们难免心生“讨厌”之感的。不过，他在喝水的时候，还是冲一旁驻足观望的彭一峰很隐蔽地挤了挤眼睛；彭一峰也很隐蔽地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罗亮的目光又随之投向了几十米之外场地一端的司马慧。司马慧蹲在草坪上，正忙着给相机换胶卷，抬眼看到罗亮正往自己这边望着，于是她微微一笑，远远地向罗亮竖起了大拇指……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彭一峰的一双眼睛。“过来！讲一下！”待队员们水喝得差不多了，张铎一声吆喝，大家马上小跑着过去，围成一圈，紧密地“团结”在以张铎为核心的教练组周围。“上半场总的来讲还不错——我说的主要是替补这边儿。”张铎似乎是想有意刺激一下主力一方，“你们主力是不是比赛打多了，奖金挣够了，啊？！进攻，进攻不讲究节奏配合；防守，防守不注意紧逼盯人……丢的那个球，那叫什么球？啊？！”被主教练这么一顿“训斥”，包括成健、赵军以及罗杰斯、雷特尼等穿着黄背心的哥几个，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下半场换个人，罗亮过这边儿和罗杰斯踢前锋；雷特尼改踢前腰……”说完，张铎又转向翻译，给雷特尼专门讲解了一番前腰位置的战术要求。罗亮接过助理教练递过来的一件黄背心，小心翼翼地套在球衣外面。别看这件有点类似满大街民工中都有人穿的黄背心，那可是象征着“你是球队中的主力”，穿上它的感觉仿佛如同“黄袍加身”似的。下半场比赛开始之前，双方走向场地中间的时候，罗亮用依依不舍的眼光看了看马东辉、陈欣——仍处于替补阵容“水深火热”之中的哥俩。“别想过我啊！要不我可真踢！”趁张指转过身之际，马东辉“咬着牙”连比划带“威胁”地冲罗亮说道。缺少了罗亮的替补一方，锋线上也缺少了一个有速度、有冲击力的反击点。而罗亮罗杰斯的“双罗组合”，再加上前腰的雷特尼，形成了“三叉戟型”攻击阵容，在赵军的左右调度之下，主力一方立马就完全占据了主动。结果，凭借“三叉戟”的三粒进球，主力一方最终以3：1反败为胜。乐得罗杰斯、雷特尼在比赛结束之后在罗亮左右两个腮帮子上一通“热吻”——司马慧的相机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一组“精彩”的花絮。

　　“怡静吗？我是谢玲。”在公司里把那首歌的小样翻来覆去听了不下三十遍的谢玲，又把样带翻录在一盘空带上之后，便拨通了怡静的手机。此时怡静刚刚排练完，正和一帮团里的姐妹们在财务室排队等着领工资。“谢玲啊，你好！怎么样？最近忙吗？”怡静本来就对谢玲的印象很好，接到这位新朋友的电话，当然很是高兴。“忙！快忙死了！”谢玲插空点上一支烟，接着说道，“今儿晚上有演出吗？”“今儿礼拜四，明儿才有演出呢？”“那今晚上是不是要和男孩子约会啊？”“啊？约会？没有啊，我还‘小’呢！”经常和彭一峰、罗亮他们在一起，怡静也学会了开玩笑。“那太好了！”谢玲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峰作词的那首歌已经谱好了曲子，小样在我手上，晚上咱们见一面，你听听，感觉一下，好不好？”“真的啊？好啊！”怡静显得很兴奋，不过她马上又变得犹疑起来，“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它唱好。”“咳！有什么能不能的！一峰、我、司马还有罗亮都觉得你一定行，你还怕什么？再说了，还有后期的制作、包装和宣传呢，只要你能找准感觉，表现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我相信肯定没问题！”谢玲讲起道理像是位连队指导员或者是基层党支部书记。“那——好吧！”怡静举着手机，咬了咬自己那薄薄的嘴唇，“那咱晚上约在哪儿？几点？——对了，一峰去吗？”“我呆会儿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也过去。这么着吧，没有特殊情况就晚上7点半吧，还去‘顺水情人’茶坊，怎么样？”“行，行！”听到彭一峰也要一块去，怡静心里感到一份欣慰。挂断谢玲的电话，领完工资回宿舍的路上，怡静突然想到彭一峰已经有3天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他真的很忙吗？”怡静想。

　　“张指，您对罗亮今天训练比赛中的表现如何评价？”“张指，周日对青岛快船队，您会派罗亮首发吗？”“张指，下半场您将罗杰斯、雷特尼、罗亮3名攻击球员安排在前场，是不是意味着您有意改变龙生队4-4-2平行站位的阵型？”……张铎向队员简单总结完训练，刚说出“解散”两字，现场采访的各路记者便一拥而上，问题也像连珠炮似的抛了过去——而且，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罗亮身上。“你们问我这些不是让我泄露军情吗？明儿我的话一见报，后儿青岛队就全知道了……”张铎摘下头上的太阳帽，一边当扇子煽着，一边笑容可掬地对面前的记者们说道。“那您就干脆说一假的——是，您就说不是；不是，您就说是……”彭一峰冷不丁开口来了这么一句。“那怎么行？我可……”“没事儿！回头您说‘是’的我们按‘不是’写，您说‘不是’的，我们就按‘是’写，不就得了“彭一峰像说绕口令一样的表达，让记者群中一阵笑声。一向严肃有余的张铎也被彭一峰“绕”得张着嘴却一时没了词儿。“反正你们都是记者，‘无冕之王’，想怎么写都行；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们龙生队降降温，刚赢了两场，队员心里正有点发‘飘’，你们要是再一煽呼，那离输球可就不远了。”张铎没忘了趁机给记者们上一课。“无冕之王”们磨了半天，张铎东拉西扯，没说一句实质性的内容。末了他来了句“你们看了训练，自己去分析吧！”便挥手离去了。

　　等张铎走开，各路记者也纷纷离去急着回报社发稿。彭一峰抬眼寻找司马慧的时候，他才发现远处场地的一个角落里，司马慧正在和罗亮聊着天……

　　当训练一结束，张铎被记者们包围起来之后，罗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向了独自在那边收拾摄影器材的司马慧。司马慧正将相机的镜头卸下来，又退出胶卷，擦了擦镜头，再把机身和镜头一一装进摄影包中，因为太过于专注，直到罗亮走到离她很近的时候，竟然还没有察觉到。

　　“司马。”罗亮轻轻地叫了一声。

　　“噢！罗亮，你好！“司马慧连忙打着招呼。两个人的目光遇到一起，先避开的是罗亮。“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罗亮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自然的话题，同时又不自然地撩起身上的黄背心，擦着脸上的汗水。“头发太长了，特热，洗起来也麻烦……是不是我留短发挺难看的？”“不！不1挺……挺漂亮的。”罗亮说到一半的时候脸就红了。见罗亮脸红的样子，司马慧又联想起那首情诗的事。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去向罗亮解释自己收到“情诗”后的无动于衷的表现，又感觉要是此时再不有所反应，也实在过意不去。“对了，那首诗写得挺好的，我都能背下来了……只是，这几天尽到处采访拍片儿来着，也没给你打电话。”司马慧因为心里有“愧”，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来回拉着背在肩上的摄影包的拉锁……

　　偌大的训练场中，随着训练的结束和众人的离去变得寂静而空旷，只有彭一峰、罗亮、司马慧三个人分成“两个战斗小组”站立着。彭一峰点上一支烟，默默地等待着。有一刻他曾经想过干脆自己先离开训练场，去队里找张铎聊会儿，留下罗亮和司马慧两个人在这算了。“哟！一峰在等咱们呢！走吧！”当罗亮突然发现张铎和一大帮记者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彭一峰一个人站在那的时候，赶紧招呼司马慧说。司马慧和罗亮隔着有两米的距离一同向彭一峰走去。走的过程中司马慧的眼睛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远处的彭一峰——她看见彭一峰独自抽着烟，望着天边某一朵云彩，象是想着什么心事的样子。就在两个人走到离彭一峰站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罗亮突然用极小的声音叫了司马慧一声——“司马。”“嗯？”“你知道吗？”罗亮深深地吸了口气，侧脸望着司马慧。罗亮紧接着说出的是司马慧曾经察觉到的，但又是不曾想象过真的会从罗亮的嘴里说出的一句话……

　　“对不起啊，一峰，让您久等了！我以为你们记者得跟老张狂聊一‘顿’呢！”走到彭一峰身前，罗亮不好意思地说道，他身后是举步缓缓、蒙里蒙登的司马慧。

　　“没事儿！”彭一峰弯腰用脚上的皮鞋将手上的多半根烟蒂踩灭，又转身将烟蒂准确地扔进了几米外的一个专装矿泉水瓶的废纸箱。

　　“亮子，今儿我看了，踢得不错。我估计礼拜天老张用你的可能性很大。”

　　“老张真这么说了？”

　　“那倒没有。”彭一峰边带头向场外走去，边对身旁的罗亮说着，“反正你做好准备，即便不让你打主力，也有机会换上场……我是这么觉得。”

　　“嗯，”罗亮抿着嘴笑了笑，“咱晚上一块儿吃晚饭吧？”

　　“我得先回报社发稿，饭就别一块儿吃了。你们晚上10点归队吧？”见到罗亮点头称是，彭一峰接着说道：“要么七、八点钟再打电话吧。”

　　“好吧”

　　两人边走边聊，彭一峰忽然发现身边好象少了点什么。他停下来，转身看见司马慧背着沉甸甸的摄影包，远远地跟在后面，低着头，眼睛也不知在看着哪儿。

　　“司马，想什么呢？不着急冲片发稿了？“彭一峰大声说道。

　　“噢！“司马慧象是被彭一峰的喊声从梦中惊醒一样，定了定神儿，才想起加快脚步赶了上来。

　　“罗亮是不是跟司马说了什么？要不她怎么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了？“彭一峰转过头来，心里琢磨着。

　　球迷对于一名球员看法的转变，往往就在这名球员是否踢了一两脚“好球”或者“臭球”，哪怕只是在一场非正式的队内比赛之中。

　　当罗亮他们从训练场走到宿舍楼的时候，楼前铁丝网外，同样观看了刚才的训练比赛的几十位小球迷中间，便此起彼落地响起了“罗亮！签个名！”的喊声。

　　“去吧！”彭一峰笑着对罗亮说道，“都快忘了自己名字怎么写了吧？！”

　　“咳——”罗亮也自嘲地笑着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那一群等待他签名的小球迷。走到一半的时候，罗亮转过身：“那行，一峰，回头打电话；司马，回头见！”

　　彭一峰和司马慧同时冲罗亮摆了摆手，又一同上了停在院子里的切诺基，离开了龙生队驻地。此时，上班的人们已经下班了。马路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切诺基走走停停，不一会 便淹没在二环路上那一片首尾相连的车流之中……

　　“罗亮今儿踢得还真可以，难得他歇了一个月，还能表现得这么好。”彭一峰手握方向盘，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噢。”司马慧反应慢了半拍，只“噢”了一声，便又不说话了。

　　彭一峰虽然心里很是纳闷，搞不懂为什么和罗亮聊了会天之后，司马慧便变得“木呆呆”的了。不过，他也没有再没话找话地说下去，只是顺手拧开了车上收音机的开关，FM87.6的音乐台，张信哲的那首《过火》恰好飘然而至——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我一直都跟随你的左右。让你疯，让你去放纵，以为你有天会感动，关于流言 我装做无动于衷……

　　彭一峰那身体里不算太多的音乐细胞又被这婉转的歌声激得半死不活了，他开始随着音乐小声和张信哲唱着“二重唱”——连张信哲歌里一些细小的“拐弯儿”的地方也被他跟着同步地“拐”着——无论是张信哲的歌声还是彭一峰的歌声，都没有实实在在地被司马慧的耳朵听进去，在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的都是刚才在训练场上，当罗亮和自己一同向等在那里的彭一峰走去的过程中，“最后时刻”罗亮出人意料地对自己说出的那“最后的一句话”——罗亮说：“司马，你知道吗？我送给你的那首诗不是我自己写的，是彭一峰帮我写的……”

　　司马慧听到罗亮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之后，仿佛是好端端地在街上走着被人从背后打了一记闷棍似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是的，她的确曾经预感过那首叫《湖水。心》的诗很可能是出自彭一峰之手，但那也只是可能啊！没想到原来事情真的就是那样；而且，更令她无法想象的是，罗亮居然在没有被问起的情况下，自己便主动而坦白地承认了诗并非是他写的，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的回避与掩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彭一峰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罗亮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彭一峰和罗亮之间在对待自己这一问题上，又是怎样的一层关联？等等等等，所有的疑问一并堆积、盘旋、纠缠在司马慧的意识里，让她瞬间如同“梦游”一般……

　　“怎么忍心让你受折磨，

　　是我给你自由犯了错……“

　　收音机里张信哲高亢的歌声连同彭一峰有些声嘶力竭的“喊唱”终于还是让司马慧清醒过来了。看着彭一峰那忘情嘶吼的样子，司马慧终于无法再压抑下去了。

　　“一峰，一峰，一峰！”她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最高的最后的一声总算还是被彭一峰听到了，他一边停止了“重唱”，一边抬手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接近“无小”，“怎么，醒了？”“一峰，我……我给你读一首诗吧？”“诗？好啊！谁的？徐挚摩还是汪国真？”彭一峰好象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先听我读就是了。”司马慧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目光也格外集中地盯在了彭一峰的脸上。“好！等会儿！”彭一峰又一次抬手将收音机的开关彻底关掉，“开始吧。”司马慧微微张了两次嘴，又一一合上，半天也没“读”出来。“忘了吧？”彭一峰还开着玩笑，“要么，你今儿回家再背背，明儿再……”“原本平静……”司马慧打断了彭一峰的话，正式开始读那首诗了。然而，司马慧刚读出诗的第一句的前几个字的时候，她的“朗诵”便被彭一峰手机那“刺耳”的振铃声打断了。“对不起”彭一峰先向司马慧道了声歉，便接通了手机。“喂？谢玲啊！……没什么事儿……几点？……七点半啊？……‘顺水情人’？……好！我到时候去……不会晚的……嗯……拜拜！”彭一峰对着手机，断断续续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