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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门一吻》第五章-扭曲的心理(全文)

http://sports.sina.com.cn 2000年11月20日17:14 新浪体育

  彭一峰一点一点地倒着车,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刚学会开车的新手。眼睛紧盯着后视镜,然而,后视镜里那位长裙女孩突然的举动,让彭一峰吃惊不已--

  女孩面带微笑地在车后,向彭一峰打起了指挥倒车的手势,或许她认为这位手有些"潮"的司机,此时正需要帮助。那些手势虽不那么专业,但也足以让彭一峰看懂--向左一点,向右一点,回轮儿,直着倒……

  彭一峰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心也骤然嘣嘣地跳起来--那是他自从正儿八经儿开上车以来,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打起倒车的手势,而且还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孩!

  切诺基准确地倒进了空车位。

  女孩也结束了她的指挥。彭一峰从车里走出来,发现女孩并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报社大楼的门口。

  彭一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女孩说句话,至少应当感谢人家才是。

  "小姐,谢谢你啊!"

  "不用谢!"女孩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份浅浅的笑容,微张的嘴唇之间,露出了两排异常洁白的牙齿。

  "内田有纪!"彭一峰的心里叨念出那位时下正红透日本的偶像少女演员的名字。无论是脸型、眼睛、嘴、牙齿还是身材,眼前这个女孩都太像内田有纪了,惟一的不同只是她是长发,而那个日本人是短发。

  "你在等人吗?"彭一峰没有就此走开,而是又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

  "哦,对,我是……"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从报社3楼一扇敞开的窗口传来一阵哄笑声--

  "彭一峰--干嘛呢?大白天就开始骗女孩儿,差不多行了啊!哈!哈!哈……"

  彭一峰抬头往楼上一看,原来是报社文化部的两个哥们--小宇和单强。他没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已被哥俩在楼上尽收眼底,两人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的笑话。

  彭一峰被说得满脸泛红,"恼羞成怒"地指着楼上大声喊道:"你们要再敢胡说……"

  楼上的哥俩"噢--"的一声从窗口躲进了屋里,彭一峰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和女孩把话"搭"下去,赶紧说了声"再见",便低头走进了报社的大楼……

  在杨主任的主持下,体育部的每周例会准时开始。彭一峰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份《都市报》周一出版的《足球周刊》,独自欣赏着--那可是自己和李子、阿刚、小周忙活了一个星期的"胜利果实"。

  "上个礼拜,大家的工作总的来说都是不错的……"杨主任每次例会的开场白都是这句话。彭一峰曾经私下里把这与国内超级联赛绝大多数主教练,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流行说的开场白"这场比赛我们的队员都尽了力",联系在一起。

  "您就说'但是'吧!"彭一峰笑着对主任说道。他的话也让周围一同开会的同事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但是,"杨主任果真很"听话":"《足球周刊》这期版面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李子、阿刚、小周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又一起看着角落里的彭一峰。

  主任对于《足球周刊》的批评,对彭一峰来说,就像中国队始终冲不出亚洲一样,早已习惯了。不过,彭一峰还是抬起头,看着主任并做出虚心聆听的样子。

  "一个问题是对龙生队目前所出现的问题抨击的力度不够。啊,小彭,我们是大众媒体,我们的责任是要向广大的读者,传递客观真实的信息,同时也要反映代表广大读者的心声……"主任看着彭一峰,像挽救失足青年一般耐心地讲着道理。

  彭一峰略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于主任说教的回应。

  杨主任从自己桌上顺手拿起了也是在周一出版的《青年报》的足球版,举着给大家看。

  "你们看看人家《青年报》这期是怎么做的--头条的标题是《龙生,该醒醒了!》,文章中对龙生队的4连平,从管理、训练、用人到战术,都提出了尖锐的质疑,读起来很解渴嘛!再看看我们的头条--《平平平平!龙生不输当赢?》,软绵绵的,怎么能引起广大球迷的共鸣呢?!"

  杨主任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

  "再看看《新闻报》,"主任又举起《都市报》的另一个"竞争对手":"头条标题是《罗亮射飞了龙生队的胜利》,抓住了这场比赛最焦点的人和最焦点的事儿……啊,而且这张图片配得好--正好是罗亮踢飞点球之后,双手抱头遗憾的场面……啊,这表情,这构图,多'抓人'啊!我在报摊上见了,都想掏钱去买……,再看我们版上配的罗亮的照片--跳起来跟对手争头球?整个儿一文不对题嘛……"

  主任的最后一番话,终于还是触动了彭一峰最痛的一根神经。事实上,出报的当天晚上,他让小周找《新闻报》拍足球的摄影记者刘涛要的也是罗亮射失点球后的图片。但是,一直帮忙提供比赛图片的刘涛,显然也只能各为其主--两报的足球版之间,毕竟多少还是"竞争"的关系,只能给彭一峰传来一张罗亮比赛中的照片……

  "主任,"彭一峰开口说道:"您刚才在报道方向、力度上的批评我能接受,确实我下手有点软。但是,说到图片上的问题,您也知道,咱们部没有自己的摄影记者,只能靠《新闻报》的刘涛帮忙……说白了,人家看着面子能给咱提供一些就算不错了,您说是吧?"

  在体育部十二三个人当中,惟一"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主任"掰扯"些什么的,也只有彭一峰了。

  听到彭一峰的反问,杨主任有了几分尴尬,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只好端起桌上的茶杯,象征性地"呷"了一口。

  "反正用片的问题得想办法解决……"主任像是自言自语,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彭,你不是经常可以直接找李副总编汇报思想吗?你可以跟李副总编提啊!"

  彭一峰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知道,这位杨主任还一直在为当初李副总编点名让自己独立负责《足球周刊》的事情,耿耿于怀。事实上,半年多来,彭一峰除了少数几次被李副总编叫去过问一下工作进展情况之外,根本就没主动去汇报过什么思想。显然,杨主任不是听了传言,就是他自己多心了,那说话的口气也是带着"刺儿"的。

  彭一峰见主任有点故意"刁难",心头也憋着一股火,又没法直接发作,便索性软中带硬地大声说:"好的,主任,哪天我腾出功夫,找老李谈谈去!"

  彭一峰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腾出功夫"和"老李"几个字咬得格外的重,目的自然是想刺激一下张口一个"李副总编",闭口一个"李副总编"的对方。

  例会在一种不咸不淡、怪怪的气氛中结束。

  "妈的!装他妈孙子!"

  "你瞧主任那副德性!"

  "没看老杨说咱们的时候,剩下那哥儿几个心里都在偷着乐呢!"

  散会之后,李子、阿刚、小周都围在彭一峰的周围,小声抱怨着。

  "算了!"彭一峰挥了一下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

  晚上下班,彭一峰走到自己车跟前的时候,又想起了下午上班时"倒车"的一幕。那长裙女孩和她那甜甜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以及那挥动的手势,开始在自己的眼前飘浮……只不过,这一切已经成为幻影了。

  "内田有纪!"--车开出了报社的大院,彭一峰不由自主地叨念着……

  北京的夏天是越来越热了。据说由于臭氧层变薄和太阳黑子变多的原因,全球的气候都在变暖。

  中午,龙生队的宿舍一片寂静。午睡,是中国球员从业余体校开始便集体养成的习惯--单从这一点上说,他们和婴幼儿或者家猫没什么区别。

  罗亮在自己的屋里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虽然空调开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翻了几页床头上摆放的《时尚》杂志,又丢在一边。想了一想,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柳妙的电话。

  然而,电话响了不下十声,柳妙的声音才出现。

  "'老婆',干嘛呢?怎么半天不接电话?"罗亮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我,啊!我正和一个……不!几个朋友谈事呢!"柳妙的回答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啊?"罗亮其实只是"逗闷子"似地随便一问。

  "你说呢?"柳妙选择了反问。

  "'老婆'啊,我当然相信你啦!"罗亮嘻皮笑脸道:"晚上,我们训练完给我打电话啊……"

  "好吧!"柳妙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罗亮从床上起身,看了一眼桌上柳妙的演出照,忍不住抓过来在嘴上亲了一下。照片上身穿轻薄的演出服的柳妙,舞姿优美,眼神勾魂……

  与柳妙好上以来,这个女孩曾经给过罗亮许多次美妙的感觉,也让他迎来过众人羡慕的目光。罗亮曾经想过,自己现在26岁,再拚两年,进了国家队之后,就和柳妙结婚。到时候,自己钱也挣得差不多了,足够养活老婆孩儿的,柳妙就可以辞职不干舞蹈了,专心照顾家里,也好让鳏居的老爸不再为自己操心和操劳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可就没谁的啦!……

  想着想着,罗亮总觉得刚才和柳妙通电话时,柳妙好像忘说了什么熟悉的话。"对了,今儿怎么没叫我'老公'呢?"

  为了备战周日客场对四川熊猫队的比赛,龙生队这周的训练格外紧张。这场比赛是龙生队上半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然后便是为期两周的赛中休战期。张铎深知,龙生队必须打好这场球,不能再被领先的几支球队甩下更多的分数,这样等到外援到队,才可能在下半赛季把积分追上去。几天来,他一直在为用什么样的阵容,去打周日的这场比赛反复考虑着。

  星期四下午,龙生队的训练场上,各路记者早早到来。随着国内足球的几年职业化,足球记者也变得职业起来--一般情况下,龙生队在每个星期四的下午,都要安排一场队内的分队比赛,由主力对替补。分队比赛中的主力阵容,几乎百分之百地会在3天后的正式联赛中登场亮相。

  当彭一峰开车来到训练场的时候,龙生队刚刚集结开始训练。看到彭一峰,队伍中的罗亮朝他挤了挤眼,然后又转向站在队伍前面正准备布置训练内容的张铎。

  "今天咱们打分队,"张铎向队员说道:"我先说一下阵容。'黄背心'这一组,守门员:戴盛;后卫……"

  张铎所宣布的"黄背心"这一组,实际上就是所谓的主力阵容。和上一场打沈阳绿岛队相比,他在守门员、后卫、前卫位置上没有做任何的变动。

  本来有一点担心的罗亮,也因为听见张铎一个一个重复着主力阵容的名字而放下心来。

  "……前锋,左边范东宁;右边……"张铎宣布到这儿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陈欣!"张铎重重地说道。

  陈欣?!怎么会?一个年初刚刚从二队调上一队的不满19岁的"小孩"!他在前10几场比赛中,只有1场是在龙生队已经4∶0领先对手的情况下,上场踢了不到10分钟!他要下场打主力?!--包括陈欣在内的所有队员都吃了一惊!

  张铎的安排也是罗亮没有想到的。本赛季从第1场开始,场场都作为主力出场的罗亮已经进了5个球,至少目前还是队里的最佳射手,难道……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场中张铎的说话。但是,在队员们散开做准备活动时,彭一峰还是从罗亮脸上的表情中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准备活动完毕,分队比赛开始之前,罗亮没有去穿上那件象征着主力阵容的"黄背心"。

  "罗亮打替补了!"

  "早就该这样了,该让他歇几场了……"

  周围的记者们也发现了场上的这一变化。

  分队比赛开始了。张铎拎着哨子站在中圈,充当着裁判。说是当裁判,张铎的工作可不光是"裁判"--"逼上去!"、"抢!"、"分边儿!"……他不时地向队员高喊着。

  火热的日头之下,毫无遮拦的训练场犹如大烤箱一般。仅仅几分钟的功夫,场上的队员就都变得汗流浃背……在张铎大声的吆喝和严厉的目光之下,双方真刀真枪地对拼起来。

  在替补这一边,罗亮踢的仍然是前锋。刚开场,他的几次中路带球突破着实让"黄背心"的几名后卫"乱"了一阵子。不过,毕竟双方实力存在着明显的差距,10分钟过后,主力这方便把替补一方牢牢地压制住,比赛也随即演变成了"半场攻防"。

  几分钟过后,主力便利用一次角球的机会,在门前混战中先下一城--进球的正是陈欣!

  "都干什么呢?!大脚出球啊!"当主力们为进球相互击掌庆贺的时候,罗亮冲着自己一拨因丢球而面面相觑的后卫们,大声嚷嚷着。

  张铎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好的,陈欣!前场再多一些穿插扯动!"他在鼓励着自己的"新宠"。

  一球领先,主力们踢得更加从容。尤其是司职中场的赵军,利用自己出色的控球技术,屡屡摆脱替补的看防,频频把球分向左右两个边路。"主力"一方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替补门前险象环生,突在最前面的罗亮,10分钟之内连一脚球也没有碰到。

  全线进攻之中,赵军一次连续过人突破后,在距离球门足有25米的地方一脚大力抽射,将球射入大门右上角,为"主力"把比分扩大至2∶0领先。赵军的这粒进球,让在场边观战的球迷和记者们,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叫起好来。

  "×!笨蛋!"罗亮冲着自己一方的队员骂着。负责防守赵军的替补阵容中的前卫马东辉,一脸无奈地对罗亮说:"罗亮,别骂了,我真盯不住他。"

  罗亮心头涌起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赵军进球后那异常兴奋的样子,以及张铎脸上那心满意足的微笑,都在深深地刺激着他。

  "东辉,你替我顶到前面去!我盯丫的!"罗亮擅自决定与马东辉对调了场上的位置,开始打起中前卫,正好与赵军在主力一方的场上位置相对。

  这一细小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场上场下更多人的注意--前锋在比赛中本队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退至中场参与防守是极其正常的现象。当然,这一切还是没有逃脱两个人的眼睛--张铎和彭一峰。

  场上的罗亮像一只被激怒了的狮子,拚命地奔跑、阻截,而赵军俨然成为他猎取的目标。

  主力的攻势仍然很猛,但替补的防守也坚固了许多。在两次拼脚下球的时候,罗亮对赵军下脚已经很重了,论身体、力量,赵军的确不是身高体壮的罗亮的对手。有意无意之间,踢中前卫的赵军开始游离到两个边上拿球组织,这显然是为了避开与罗亮的正面交锋。

  到了上半场结束前的最后几分钟,替补一方的大门没有再被主力攻破。

  赵军又一次在边路控球,他先是用一个人球分过,突破了一名替补的防守;接着又一个巧妙的"穿档",骗过补防上来的另一名替补,连过两人的他正想抬眼找人,准备边路传中的时候,罗亮飞奔而至的黑影,带着一股热风,像一片浓重的乌云似的突然从他身后压将过来……

  一切,就这么突然地、也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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