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季去世后，电视台回顾他说的许多相声，其中有一段我印象很深，就是说单位想整一个人，就说他作风有问题，尤其是生活作风。但“作风”这个词没有英文的对应语，我也回忆不出我接触的任何西方人表达过类似于“某某作风不好”的意思，我们中国人所谓“作风问题”，应该多指道德品质方面的，与一个人的能力无关，而且能力越强的人，在领导眼睛里，似乎越容易有作风问题。

　　何止李玮锋一个人，太多中国人在各自的单位里都曾被批评“作风有问题”，至少是十分提防别人说自己有“作风问题”，以免成为下一轮被“整风”的对象。我以为，这实在是我们中国人“自虐”或是“被虐”的一种方式。

　　国家队整风有过草木皆兵的时候。比如，某个队员开会来晚了两分钟，要是赶上“严打”，当天晚上教练们就会商议是否应该将他开除出队。后来外教来了，提出能不能从技术环节杜绝这种现象，也就是用更细致的工作来防止已经形成事实的违纪。后来，我们每一次会议、就餐、训练之前，都会提前十分钟在电梯口集合一下，清点人数，还没到的及时叫一下，也就消灭了既成事实的“迟到”。

　　我的意思是，我们中国人之间除非真有深仇大恨，否则还是要爱护自己人，尊重自己人。每一个所谓的“作风问题”背后，其实都有个技术问题，都可以客观地、理性地加以解决。足球场上就更没有作风问题。李玮锋的防守动作大，性格强硬霸道，从他首次入选国奥队进行“海选”的时候就有。当时几个外教还专门讨论过如何从技术和心理两方面来控制大头的这些特点。请你注意，这不是缺点，是特点，因为在某些情况下，这些特点就是优点。

　　朱挺亚运会伸出去的这一腿，自领了红牌，只是过分勇猛了而已，是心情急躁、想拿下比赛的表现；或者是缺乏战术纪律的约束，因为在对方半场，对于一个还背身拿球的队员，他用倒地铲球的方式来抢球，是缺乏整体的观念；或者是因为国内判罚尺度松，队员形成了坏毛病，带到了国际赛场上。但国内为什么尺度松呢？是因为有一些裁判黑哨吹多了，没有威信了，哨子才会软下来。李玮锋的红牌和朱挺的红牌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但“作风”两个字，挡住了背后太多需要解决的问题，省去了背后更加细致入微的工作。崔鹏把女友带到酒店也成了作风问题，被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来。这很像马季的

　　甲：我跟你说啊，他有问题！

　　乙：什么问题？

　　甲：作风问题！

　　乙：什么作风？

　　甲：男女关系！

　　崔鹏在国奥队放假这个下午，应该把女朋友带到别的地方，而不是自己球队的驻地，这需要有明确的要求在前，球队里有专门的人员检查落实。但即使是小崔错了，也应该好好教育，一次暖心窝子的谈话就足够了。把这样的消息放出来，是不尊重别人隐私，整人的时候总想往男女关系方面靠，在我们这里杀伤力最大。

　　和一些人不同，我不喜欢所谓的“铁腕”、“整风”或“军事化管理”。我们的队员从小就是挨骂长大的，对这套管理方式有着天然的免疫力。他们像我们每一个人一样，都需要更多的尊重。孔子教育我们中国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别再热捧那些所谓的“铁腕”了，一是历史已经不断地告诉我们，那些对别人施铁腕的人可能自己的作风也有瑕疵，事后证明，他们根本没有挥动铁拳的资格；二是“铁腕”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的意义，是在用简单的政治动作代替艰苦复杂的理性工作。

　　李玮锋虽然无错，但不妨认错，这是对付“整风”的最好办法，因为是“风”，就总会刮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