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策力：荒唐卫星荒唐戏

　　云南为什么不长椰子树？王小波考证野史后说，三国以前云南遍地皆是椰子，但诸葛亮南征到此，一夜之间就把椰树砍了个精光。王小波分析孔明砍椰树的想法是：人人理应生来平等，但现在不平等了，四川不长椰树，那里的人要靠农耕为生；云南长满了椰树，这里的人就活得很舒服。让四川也长满椰树，这是一种达到公平的方法，但是限于自然条件，很难做到。所以，必须把云南的椰树砍掉，这样才公平。

　　假如有不平等，有两种方式可以拉平：一种是向上拉平，这是最好的，但实行起来有点困难。比如，有些人生来四肢健全，但有些人则生有残疾，一种平等之道是把所有的残疾人都治成正常人，这可不容易做到。另一种是向下拉平，要把所有的正常人都变成残疾人就很容易，只消用铁棍一敲，一声惨叫，这就变过来了。

　　和诸葛亮不一样，有关中超标准的制定问题，起码当年辽宁队是认为似乎有点“把残疾人都治成正常人”的。根据中国足协下发给各俱乐部的资料汇编，在最早的中超标准里头，虽然号称是“18条军规”，但对俱乐部有用的就是光彩映人的11条，洋洋洒洒数千字。而且，足协为了凸显中超军规的权威性，要求有意进入中超的各家俱乐部把自己的申请材料全摆出来公示，其他人可以互查、互揭对方存在的问题。就是这一条，促使符合这个标准的末代甲B冠军亚泰正式向辽宁发难，要求中国足协让自己取代后者成为中超俱乐部，而辽宁一夜之间“弄”出来万林基地，成功击退了对手。随着赵本山入主辽足，万林基地的问题随之又爆发出来了。今天再回头来看辽吉之争，已经不能简单用“闹剧”两字来形容。

　　暂时先放下中超标准不谈。辽宁队可是中国足球的“十年冠”，首屈一指的王牌球队，这样的一个俱乐部，多年来没有训练基地。为了一个中超名额，不得不还要在一夜之间硬是做出一个基地来。职业联赛到2003年已经搞了9年，弄成这个样子，中国足球是没有资格去讨论J联赛K联赛是否有“泡沫”的。

　　然后我们再来看中国足协在辽吉之争中的表现。亚泰向中国足协提供了质疑辽足资格的材料，八大疑点一共涉及辽足基地、资金来源、梯队、拖欠工资等诸多方面——面对中国足坛的荒唐，亚泰揭了盖子。阎世铎也表示：“如果你们出示的东西没有虚假，那么问题就严重了，事情远不止进不进中超那么简单，是有人进不进牢子的问题了！”但是，随后这个热炭团就被扔给了中超委员会成员投票，与此同时，中国足协对亚泰展开了安抚，包括阎世铎亲自出面召见刘玉明，试图说服亚泰“接受现实”——荒唐的盖子刚揭开又被盖上了。值得玩味的一个细节是，直到辽足胜利后，也没有任何人表态，辽宁和亚泰究竟谁造假了？这官司断得不可谓不糊涂，个中内情也只能任由想象。

　　万林难道仅仅是对辽足有“感情”才促使他们当年提供基地，甚至是“提供假证”吗？一位知情人透露，辽足允诺的便是万林可以用辽足的旗号建足校招收学员，如此各取所需。不过古训有言，“君子同而不党，小人党而不同”，到共同的利益最终化为泡影的时候，便是联盟土崩瓦解，吃亏方出来慷慨陈词之时了。我们之所选择现在回顾中国足球历史的这一个荒诞片断，也得缘于此。

　　其实，荒诞无处不在。在《2002年5月中国足协中超标准现场交流会文件汇编》中，明确规定的不但有比赛训练场地的配置，还有诸如“俱乐部年营业收入在3000万以上”之类的硬性规定。检验这些规定的最好方式就是看其实施的情况，其实，时至今日，仍有中超球队的基地存有问题，一家中超俱乐部的体育场到目前也没有灯光设施，但足协在调研后一度还传出了“它是中超俱乐部典范”的评语。这使人想起了目前正在热播的《超级女声》中的一位评委不动声色的讽刺：“除了音不准，你还真没什么毛病。”当然，中超俱乐部的标准不是圣经，像“年营业收入必须在3000万以上”的规定，当时就有人怀疑，不知道是足协工作人员指误多打了一个“万”呢？还是真没把钱当回事。“3000万”说起来很光鲜，但如果和众多俱乐部出台“免费看球”以及“5元一张票”的消息相对照，就极具震撼力了。

　　去年，代表G7而战的冠城前总经理李丹阳公开表示，“(中超标准)就是逼着我们做假账”。与愤世嫉俗的他相比，更多职业经理人对这些“亩产十万斤的卫星”已经见惯不惊了。阎世铎去年突如其来说了一声，“中国男足需要一块奥运金牌”，让众多俱乐部总经理抱头鼠窜，他们中不少人都见识了老阎在“11.17”后向球迷道歉时的声如洪钟，事后有人调侃，那样的语气不但不像是道歉，反倒有些像宣战。

　　其实，每一年都不乏卫星，往往带有足球管理机构一把手的个人色彩。即使是小事情，也惊世骇俗得可以。辽足心急火燎闹“基荒”的前一年，甲A的亚军需要抽签才能决定。这个问题的处理因人而异，四川人也许会选择打麻将，辽吉可能心想比喝酒算了，山东河南则考虑掰腕子是不是更公平，但是中国足协则找了一副扑克——居然不是斗地主或炸金花，直接抽单牌。连球迷都抱怨：拜托，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