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世乒赛中国运动员夺金过百,堪称一座了不起的、他人几无可能逾越的丰碑。此次在上海包揽全部金牌,让人已经记不清这是中国第几回把世乒赛变成咱们自己的全国赛了。在人类竞技运动史上,恐怕还没有一个国家、一个项目,能像中国之于乒乓球这样,具有那么明显的、巨大的、绝对的优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这同时,亦令除中国人之外的全世界喜爱乒乓球的人们失望和担忧。当一个竞技项目的所有锦标,甚至包括夺取锦标的希望,均成为某个国家的囊中之物,这个项目便难免会从国际性的退化为国家性的。
乒乓球进入奥运会比羽毛球早,金牌数却一直少于羽毛球,原因就是羽毛球竞争激烈,五块金牌中国拿三块已属大捷,而乒乓球中国一枝独秀,四块金牌少拿一块则成了完全的失败。既然增设金牌明摆着就是给中国人设的,非中国人哪个会有积极性?本届上海国际乒联大会做出决定,拟将奥运会男女双打金牌更替为男女团体金牌,其实这项决定与此前乒联不断修改规则限制中国的初衷一致,即尽可能减少领奖台上中国运动员的数量,使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选手亦有机会分一杯羹——团体中国顶多派一个队参加、拿一块金牌,而双打则有可能被中国把金、银、铜牌一网打尽。
奥运会多一块或少一块金牌还不是最致命的,中国只要确保乒乓球的四块金牌,就可在与俄罗斯、德国等体育强国竞逐奥运会第一世界的位次时处于极其有利的地位。问题在于,一国的长期垄断局面,最终很有可能导致乒乓球被逐出奥运会大家庭。考虑到罗格上任后国际奥委会为奥运会“消肿”的宏观战略,这绝非危言耸听。
然而,这并不是中国人的过错,奥运会的宗旨就是“更高、更快、更强”,中国的乒乓球金牌是靠实力打出来的,叫中国运动员把自己能够拿到的金牌故意让给别人,同样与奥运会的原则相悖。事实上,国际乒联通过修改规则,已经对中国运动员进行过许多制约,但仍然无法改变中国的一统天下。从发展趋势看,中国统治世界乒坛的格局肯定会继续下去并不断强化。
显然,要打破一国之垄断、保证乒乓球运动的健康发展及其在奥运会大家庭的位置,限制中国是下策,增强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竞争力才是正道。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关键还在中国人身上。中国对提高国际乒乓球运动水平的贡献,是任何国家不可比拟的。只是这种贡献更多地表现在竞技本身。在开拓乒乓球运动市场,促进乒乓球的职业化、市场化和国际乒乓球界共同繁荣方面,中国理应承担更大的责任。
可否转换一下思路:中国乒乓球把自己的战略目标,从夺得更多的奥运会和世乒赛金牌,转向建立更具可持续性发展潜能的市场化生存和竞技体系,即建立一个国际乒坛的NBA。中国应把国内的超级联赛办成国际性的,完全按照市场规则运转,吸引全世界最优秀和最有发展前途的乒乓球选手到中国打球,并成为举世瞩目的球星;关注乒乓球运动的国内外知名企业和品牌亦会因此而聚集,使这一联赛在“生才”和“生财”上,皆可称之为世界乒坛之巅。那时,乒乓球中超的桂冠才是世界顶尖的荣誉,就像篮球,NBA总决赛冠军的价值要远远超过奥运会和世锦赛金牌的分量。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是,千里之行毕竟要始于足下。在历史的机遇和挑战面前,中国乒乓球责无旁贷,理当把自己“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变为整个国际乒坛共享“无限风光在险峰”的至尊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