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舟：一尘不染的梅阿查垃圾场

　　当烟花击中迪达的时候，我在想：这烟花是否产自中国？

　　烟花爆竹如同炸弹导弹，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虚幻的战场，而现在的小孩只能在电脑上打仗了。从前我们逞能的酷技是把爆竹点燃后不撒手，正义凛然视死如归任其在手中爆炸，然后举起伤痛的手指示众炫耀。再比如将一个个大爆竹置于一坨坨牛粪之上，制造乡村公路连环爆炸惊天大案，其暴力兼肮脏令人发指，观者无不紧捂耳朵兼紧捏鼻子，如此壮观的 场景居然从未在中国电影中表现，只能说明中国电影对于“刺青时代”和“少年血”的淡漠。此类爆竹烟花游戏，与e一代在网上相约共度良宵或者集体自杀相比，哪个更酷？

　　烟花爆竹是全面禁放还是适当限放，至今在中国仍争议不休。烟花爆竹是吾国国粹，在喜庆在驱邪的时候，人也得到邪魔附体的快感，暴力的危险始终是游戏快感之源。

　　我不是在海瑟尔惨案后利物浦和尤文图斯首度重逢之际公然亵渎死者，也不是嫌迪达脑袋没有开花，但用一个空空荡荡、充满爱与和平的球场取代一个烟花燃烧、暴力气息弥漫的球场，这就对吗？

　　我不是在为国际米兰叫屈——我是AC米兰的球迷——更不是煽动球场暴力，我只是想指出两极悖论。是的，不要暴力，但不能不保留一丝暴力的危险，否则球迷回家抱电视机就行了，何必去现场。

　　烟花或许过分了点，但至少，猪头是无罪的，这只能说明巴萨球迷可能比皇马球迷有趣。诺坎普那个猪头是足球史上的一件杰作，有资格和毕加索达利米罗一样收藏于博物馆，而不是被人吃掉，要知道猪头肉是很贵的下酒菜。1999年上海八万人体育场中韩国奥决战，我见到中国球迷带的战鼓竟然被禁止带入场内，这是中国足球无趣的另一个表现。巴西球迷喜欢带着屎尿瓶子去看球，因此巴西球场堪称世上最臭不可闻的球场，然而正是在这样臭气熏天的球场孕育出最香艳的足球，对成长于成天枪声大作的贫民窟的迪达来说，一个小小的烟花又算得了什么呢？

　　欧足联由此下令今后裁判有权根据球场危险程度中止比赛。裁判权大了，他可以对球迷亮红牌了，但因为一小撮甚至仅仅是一两个球迷的过激行为就将全场球迷赶出场，这是否公平？假如有球迷穿着对立球队的球衣捣乱，那不是更扯淡吗？

　　下赛季国际米兰至少有4场欧战不得不在空旷无人的球场踢，这好比是在坟场、在棺材里踢球。这不单是对国际米兰、也是对足球的惩罚，矫枉过正的处罚未必能有效减少球场暴力，反而可能将足球带到一个庄严肃穆却了无生趣的坟场。

　　足球场毕竟不是歌剧院，不要总把竞技场视为爱与和平的圣殿，往往，它也是社会的一个垃圾场，难道你要去指望一个一尘不染的垃圾场吗？不管在社会的哪个角落，暴力始终是毒瘤，但是有时，适当的越轨也是游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大可把它当作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