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解读2005后革命时代的中超游戏　

　　中超前奏·关键词

　　1　鲁能现象

　　国企鲁能公司独立中国足坛，是力挽狂澜，还是另有所图；是“市场足球”还是“市长足球”？不管怎么说，中国足球的红旗已从大连移到济南。

　　1月30日，山东以省政府的名义重奖山东鲁能队2800万元。毫无疑问，这是中国职业联赛以来最大一笔的“单注奖”。只是，如果巨奖真的出自省政府，就不能不让人感慨：这还是职业足球吗？深圳健力宝队队员的感慨更是现实：要是深圳也有这样的领导，还至于夺得联赛冠军之后存在欠薪这样的问题吗？想法很现实，但假设却永远没有现实意义，发生在山东鲁能队身上的一切，也显然不可能按照市场经济的规律来解释，所以，我们只能称其为“鲁能现象”。

　　正是在这一现象之下，鲁能队大肆招兵买马，并已经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今年联赛夺冠的第一热门。中国足协似乎也有意于成全这一热门，在中国队西征欧洲的时候，竟然没有从中抽调一兵一卒！据说，被抽走了5员干将的深圳健力宝俱乐部为此又是一番感慨：有钱好办事啊！

　　山东鲁能的这种“经济实力雄厚”，就连大连实德也是艳羡不已，只是他们似乎同样并不认同于这种“俱乐部模式”：拿政府的钱搞足球，就算拿到了最后的冠军，又有多少现实意义呢，充其量只是制造了另一个虚假繁荣的景象而已。面对外界的质疑，山东鲁能当然有理由不屑：职业足球打的就是钱，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只是，站在媒体的立场，我们还是不能不说：用政府的钱，或者更准确地说，用老百姓的税钱，拿来“大炼足球之钢铁”，真的就是中国联赛所应该倡导的么？

　　2　赛场环境

　　都说要建设和谐社会，和谐的绿茵场又该如何建设？“假、赌、黑”如何打击，球员、教练、裁判、球迷、媒体又如何各司其职和谐运转？

　　讨薪的江洪一气之下，将当年川陕之战的老底都给揭了出来----俱乐部安排队员打假球。为什么要打假球？因为有人在赌球！一直像将头埋在沙中的驼鸟一样对“假赌黑”等现象视而不见的中国足协，再一次被逼上了绝境。

　　虽然我们有绝对的理由相信中国足协即便不“绝地反击”也依然能够“绝处缝生”，但是，维持这种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是不是还能够让2005赛季“风平浪静”，却已经变得相当令人怀疑。原因非常简单，在已经习惯了“闭上双眼”的中国足协面前，假球、赌波、黑哨等现象将肯定还会一如继往地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会出现变本加厉的现象，毕竟在没有降级压力的情况下，不论是球员还是老板，都是更加敢于“造次”的。

　　不和谐的赛场与追求和谐社会的大环境比起来，自然会成为一道刺眼的“风景线”。于是，对赛场环境“群起而攻之者”，可能就不再仅仅是媒体以及习惯了在下面发牢骚的球迷，而包括了更多方面的人们。大乱未必便能大治，但可能就像没有当年的“甲B五鼠”便不会有龚建平的锒铛入狱一样，如果中国足球不生出更多的事端来，只怕依然不会有人因为目前的所做所为而成为“专政”的对象。

　　3　监管难题

　　这是新一届足协管理班子治下的首届联赛，该是体现谢亚龙智慧、勇气和手腕的时候了，今年联赛问题肯定也不少，焦点是怎么管。

　　今年联赛之前出台了一个叫《关于加强2005年各级联赛赛风赛纪管理的通知》的文件，针对去年联赛中出现的一系列问题，中国足协做了许多防范措施。　

　　但就在联赛之前的足协杯，发生了上海九城追打裁判的恶性球场违纪事件，这时候顶风做案遭到足协的严厉惩处，结果罚款就高达17万多元，还有祁宏、潘敏各罚了8场停赛。这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重罚，说明了足协对整治赛风赛纪的决心。但监管了球员和俱乐部，那如何监管有争议的裁判呢？　

　　此外，“假球”、“赌球”行为也是足协重点监管对象。对已经出现的疑似现象，要及时进行内部调查和处理。对可能存在严重问题的运动员或其他人员，要向当地会员协会和中超委员会及时汇报，以便共同采取必要的防范或治理措施。对发现的重要证据或重大线索，要及时向当地公安部门举报，配合公安部门调查处理，决不能纵容姑息。

　　虽然表面功夫做得不错，但在限薪潮滔滔而来的时候，如何能保证在薪水上被打压的球员们面对利益诱惑时能无动于衷？过往的事实证明，中国足协在这方面总是缺乏有效手段。

　　4　球市寒冬

　　看球的人会比踢球的人少吗？有一点毫无疑问，没有了升降级的联赛更加无人问津。全国物价在升，球场票价在跌，这是最真实的市场经济，这是最真实的球场经济？

　　联赛冠军深圳健力宝也许是世界上主场人数最少的冠军球队。夺冠那场比赛，现场只有5000多人捧场。这就是遭遇着寒冬的中超球市。　

　　让我们对各个俱乐部的主场做一个巡礼，中超冠军深圳队主场门票30元、60元和100元，目前第一个主场对武汉队目前只售出2000张，看来5000人又成为一个勉强能够企及的目标；冠城俱乐部套票价格不到100元；天津泰达的低价门票只有5元；沈阳金德俱乐部去年曾免费让球迷看球，今年10元至30元的门票依然无人问津；上海滩球市恶性竞争，先是中邦把全年套票定为60元，继而国际套票价格降为50元，不过申花没有理会对手的逼压，套票价格保持去年300元的标准，单场球票价格为20元至100元不等。重庆力帆把主场挪到只能容纳2万人的洋河体育场，120元的套票已预售出8000套，这是为数不多让人感到兴奋的数字；除了他们还有鲁能，由于夺冠热门的刺激，套票价格从100元至3900元不等，目前已售出9000套，俱乐部官员预计首个主场观众可能达到两万人。

　　从首场门票和目前套票的发售情况，无论如何不能让人高兴起来。市场不承认的联赛，到底是谁的错？

　　5　新人之春

　　忽如一夜春风来，年轻小将受青睐。赛制改革、08奥运战略出台，“80后”有了大显身手的机遇。就怕明年恢复降级，“老帮子”们杀个回马枪。

　　中超永远都是“政绩”的手段，这本是本末倒置的行为，但在中国总是有市场。08奥运正在不远处招手，08战略毫无疑问地让中超成为马前卒。在年初的足代会上明确规定从今年联赛开始，每场比赛首发阵容中必须有两名U20的球员。虽然后来这一规定被取消，但实际上已经看出今年联赛的基调——“85后”将大行其道。　

　　以北京国安和沈阳金德为首，俱乐部对老队员下了狠手。目前北京队中没有一名30岁的球员，而沈阳更离谱，整个球队只有4名70年代的球员。敢于大批使用年轻球员主要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限薪，一名大牌球员的薪水可以养活10名年轻球员；二是背景清白，老球员背景复杂，围绕着他们故事多多，小球员背景简单，不容易出问题。但真正支持着俱乐部老板们下此决心的还是没有降级压力，让一批小球员爱怎么样怎么样。　

　　一年没有升降级，也许可以减轻俱乐部财政压力，但一年时间能否让这些俱乐部培养起一批足以征战天下的新人仍不好说。目前年轻球员培养最成功的仍然只是大连、山东、青岛等少数几个俱乐部。到了明年升降级重新开始的时候，又会是何种情况，水平相对高些，但薪水更高的“老人家”是否还会杀个回马枪呢？如沈阳金德那样小鬼当家看来很难在保级的大潮中幸存。

　　6　劳资纠纷

　　每年雇主(俱乐部)和雇员(教练、队员)都会有劳资矛盾，但从没有今年这么白热化，卖方市场已转化为买方市场。是俱乐部借机压榨球员，还是球员本来就不值这个价？

　　劳方与资方从来都是矛盾中的对立统一，中国足坛也从来不乏球员与老板叫板的先例，但是，像“金德五少”这样决计联合起来与俱乐部对抗到底的，还是第一例。客观地说，在这一个案之中，更值得同情的，还是这五位足球小子，因为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

　　让我们觉得奇怪的，倒是中国足协在这一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失语”，从来在限薪方面不厌其烦的足协，在涉及到球员利益时，总是如此。实际上，也许正是认清了中国足协的这种“本性”，因为欠薪而被球员告上足协的陕西国力甚至威胁起揭中国足协的黑幕来。但是，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胳膊总是没办法拧过大腿的。“金德五少”会如何收场我们不知道，但深圳健力宝的大腕们却是已经“败下了阵来”。连初涉足坛的汇中天恒都敢这么干，就更可以想象其它“行家里手”是如何“兵不血刃”地开展今年的“限薪运动”了。

　　中国足协似乎很满意这种取消升降级所带来的“上行下效”，但是，如果哪怕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或者十几位球员信奉“堤内损失堤外补”，可能今年的联赛就又要多出多少事端了。中国球员究竟应该保持怎样一种收入水准才算是正常的？既然我们推行的是职业联赛，其实这个东西我们就应该交给市场来决定才是。

　　7　联赛“裸奔”

　　12年顶级联赛，头一回出现要开打了，还没确定联赛主赞助商。联赛市场价值、无形资产大缩水。11·17兵败、投资人“革命”，受害的还有足协的钱袋。

　　两年半前，因为健力宝杀入足球圈，百事可乐借机“滋事”，退出了对甲A联赛的冠名。虽然那时的中国职业联赛在外界看来已经颇为不堪，但青睐的企业终究还是有的，西门子很快就主动扑了过来。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革命风暴”之后，中国足协的新掌门谢亚龙却并不能见到这样美好的景象了。虽然他对中国足球产业早就有过那么一番“宏论”，但是，真正到进入这个圈子之中，他才发现，评说一个产业，比扎扎实实地从事产业，不知要容易多少倍！为了避免“裸奔”的尴尬出现，相关俱乐部推迟联赛的动议一出，他便忙不迭地同意了。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是给俱乐部招商用的，也同样是给中国足协招商用的。可惜的是，三十多个日日夜夜过去，第二届中超联赛的总冠名除了中兴这个被炒了又炒的名号，依然未见真正的掏钱者。

　　谢亚龙在迎来空前关注的同时，看来也不可避免地要为阎世铎当初的“革命大无畏精神”埋单了。最新消息称，中国足协在将中超冠名的“门槛”由8000万元降到6000万元之后，终于又痛下决心，抛出了4500万元这个“斩仓价”。虽然这价钱比起11年前万宝路的100万美元还是要高得多，但是，与中国经济在过去十多年的增长速度比起来，这种“进步”确实还是太寒碜了些。更何况，现在球员的收入比之当年，可是已经上升了几十上百倍。子不教，父之过，但这中国联赛“不争气”，责任又该算在谁的头上呢？

　　8　“革命”余波

　　投资人“革命”浪潮就此偃旗息鼓，“张海被拘”事件拆散“G7”？新赛季，各俱乐部又会提出什么样的新诉求？

　　作为俱乐部“革命”风潮的弄潮儿之一的张海“锒铛入狱”，也许是那个啼笑皆非的俱乐部闹“革命”时期终结的重要标志。　

　　去年“革命时期”俱乐部提出的要求几乎全部不了了之，没有舆论基础和可行性基础的“革命”根本就是一座空中楼阁。事情过去了，虽然中国足协在今年的联赛给俱乐部制订了不少减负措施，但中超的产权矛盾依然存在。治标不治本的措施只是将矛盾暂时掩盖，当内部的机理量变到一定程度之后，难保不会产生质变，那时的革命浪潮也许更加强烈。　

　　但至少可以肯定，新赛季不会有什么新的动作。原因有二，首先各个俱乐部的经济危机因为降薪得到一定程度缓解，随着一些俱乐部投资人的退出，“革命派”内部的能量已经被释放；其次足协拿到了奥运战略的尚方宝剑，在未来几年随时可以拿此砍向俱乐部，高压之下没有人能抗得起这份罪责。

　　-　开场哨

　　中超之路越走越窄

　　当亚洲各地世界杯外围赛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中国足球只能站在一边酸溜溜地看着电视感受那份激烈紧张。缺少了世界杯的刺激，中国足球痛苦地步入严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作为一个国家足球基石的联赛也彻底遭遇了寒冬。08战略、不升不降、限薪等因素共同压迫之下，联赛的路越走越窄。　

　　各种“中国特色”汇聚一堂

　　在年初的中国足协代表大会上，中国足协正式向各个俱乐部打出08战略的牌子，从国家队到俱乐部，一切利益归于国家，一切工作的核心就是08奥运。08之星加上国家队向你俱乐部要人，不许说个不字。这种漠视市场漠视俱乐部利益的事情也许又是一种中国特色。　

　　在一个08战略之下引发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新政策，去年为了平息“革命派”，匆忙停止了降级。今年则更加彻底地推出了不降级的规定，打着的幌子是稳定联赛形势。但实际目的仍然是08战略，如果为了国家队或者08队抽调队中主力，成绩不好了算谁的？只有用中超不降来堵住俱乐部的嘴。　

　　从不降级引申开去，一切都变得非常合理，抓住这个时机，各俱乐部大行限薪之道。2月24日香河中超会议全体中超委员通过限薪令，之后申花率先宣布降薪，随后国安也宣称大幅度降薪。以辽足为例，今年的工资总额由去年2000万元锐减到1100万元。限薪最大，手段最狠的还是沈阳金德，开出一签就是5年的合同，而月薪都是几千元不等，赢球奖金也从40万元降到20万元，直接引发了“金德五虎事件”。　

　　严重后果如何解决

　　各种各样可以说是自毁长城的规定会对联赛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至少一点可以肯定，违反了市场规律，前路更加渺茫。联赛冠名赞助商闹的风波已经做出了警示。　

　　去年年底联赛冠名商西门子撤退，反映了市场对这个联赛的信心丧失。虽然目前中兴公司正与足协商量联赛的冠名，但至今仍无着落。按照往年的数字，联赛主冠名商缺失至少带来近6000万元的损失，而与此形成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又造成其他赞助商相继打压，带来了近2000万元的损失，再算上各俱乐部损失的3000万元，中超还没有开打，直接损失就达1个亿。除此以外还造成了俱乐部商业开发的滞后，到目前为止仍然有部分俱乐部连胸前背后广告都没有着落。　

　　几年来的过度开发以及“假乱黑”，中超正面临生死存亡，今年联赛很可能继续失去球迷的支持。在这种困境中，中国足球的自救更加重要。但决定权又拿在中国足协手中，从目前来看，08战略在上，中超不是更加市场化，而是很有可能掉头倒退。　

　　中超联赛这个春天并没有鲜花烂漫，那么我们如何能等待它结出果实？

　　撰文：本报记者　唐元鹏　特约记者　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