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潮：为什么总是上海？

　　2005年中国十佳劳伦斯奖刚刚颁罄，不知是组织方无知还是操蛋，反正他们无情地抛弃了有着无限想像力的上海人郁知非。

　　7个月前，这位上海人简直牛B极了，他轻轻唇语几声“阿拉晓得”，就把F1弄到了上海。在2003年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他硕大的脑壳迸射出的想像力简直让人们惊呆了——他计划通过与影视界合作拍摄一部F1的电视剧……这是F1历史上没有过的。那一刻他单手掐 腰，使他略显肥胖的躯体看上去像一只大茶缸——蛮有料的茶缸。可也不要忘了，他是上海人，早在70多年前，他所在的城市就被习惯性称为“远东第一城”。

　　其实中国十佳劳伦斯委实应该眷顾这家伙，虽然只是将F1引入上海，但中国体育人的全球化梦想，可能正是始自郁知。

　　F1之于上海男人，相当于一支极尽奢华的雪茄；而能让上海女人开始斜睨张爱玲、施蜇存、穆时英、叶灵凤……的抑郁柔媚的海式文本的，同样也是它。拉尔夫·舒马赫迷死人的笑容像沸腾的火焰，在上海人的胸膛里燃烧，没错，那是叫人激情贲张、只有运动才能派生出来的激情。

　　按照《探索·发现》对旧上海的描述，如今最洋气红火的南京路，起初不过是英国人修建的赛马大道，是故才有“马路”称呼在中国的发轫。但那时的上海滩，却是黎庶的边缘地、少数中国精英和西方殖民者的主流地界。

　　在漫长的燃情岁月里，只消一个无所谓地衔着雪茄的西方雪茄客，就能让上海人集体认知什么才叫奢华——抽一支50美元的雪茄，却可能需要配置一套2万美元烟具，只有精巧绝伦的Zippo或者Dupont，才能对得起那支哈瓦那雪茄或者卡萨布兰卡雪茄。这种思想范式让当时并不富有的上海人拓宽了认知极品事物的眼量。而今天，掌握了相当票根深度的上海人，在极品事物上展示出的绝世甄别和鉴赏能力，就更显得合情合理。

　　很快，上海也进入了上个世纪90年代。在90年代各类叙事中，“城市”这个关键词是不能被忽视的。其中，对上海历史的重构和未来的畅想，也顺便成了这个年代人构建“城市”这个共同想像之物的基础性工程。在90年代，我们的国家叙事对上海这个意像的重新发现和大力推广是不言自明的，而80年代精英文化养育出来的那代知识分子也对那个古旧、典雅、华丽的想像上海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作家王安忆在这个时期以白居易追念大唐盛世的气概，写作了著名的《长恨歌》，以回忆这座不存在的没落之城；而第五代影人中的两个大佬，张艺谋和陈凯歌也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作为传奇的旧上海，分别拍摄了以旧上海的黑社会和拆白党人为主角的影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和《风月》。

　　可上海人的奢华在新时代，更加变本加厉了。日前，一则“世界顶级奢侈品展10月来沪”的报道，在网上又引得版砖如雨。“在5年之内，中国将成为亚洲增长最快、最大的奢侈品市场……最终，超过80%的奢侈品展商选择了中国上海。当然，这并没什么好牛B的。

　　上海是中国中西文化交汇最融洽的城市，消费层次非常高，有极为良好的奢侈品消费文化氛围，和一些在经济上相对“孤军奋战”的城市相比，还有江浙经济作其后盾。当然其最大的一个优势是：上海在外国人心目中的知名度远远超过中国其他城市。

　　如果从这些曾经痉挛的叙事中，F1、姚明、刘翔、常昊为什么都落根上海还得不到澄澈的解释，那好，让“中国F1教父”郁知非来告诉你——竞技经济娱乐化。上海人已经从竞技体育中找到乐子了，既然有乐，何乐而不为呢？这是中西合璧、大开大合的体育观。上海，这些只能诞生在上海，目前及今后若干年也是。

　　《上海人在东京》窥见了上海人对东京的心事驿动，相比东京，上海当时可能自卑过，但现在，东半球不再单有东京，更有上海。日本有铃鹿赛道，上海有“上”字赛道，日本有金座，上海有东方明珠塔……老上海的咖啡馆、百乐门舞厅、酒吧、跑马场、百货大楼见证的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新上海。

　　去年秋天迎娶F1，今年秋天，他们要玩国际田径大奖赛。为什么还是上海？因为上海基于城市基础，上演了最有效的城市推介。如今这座城市，已经不太在乎多少人去诟病它的吴侬软语、软脚蟹和小家子气，它深厚的文化包容和迅速融入世界的雄心显然被人们小瞧了，只有上海才可以共存3支中超球队和1支中甲球队。

　　在以足球为想像的世界里，大连越来越陷入了某种尴尬，这种尴尬在辽宁男排与上海男排决赛第三轮那晚，被上海人无情讥讽着，“你们的足球厉害，中国队在你们的鼎力相助下，取得了什么成绩……嘿嘿！我们足球不行，可我们有姚明，有刘翔，你们有吗？”在大连这个近年来体育英雄缺失的城市，人们不得不一次次高呼集体项目的冠军杨昊、刘亚男为英雄。她们确实是英雄，但个人英雄在中国好像更容易叫人震撼。但你依然无法听到几个孩子说，他们喜欢排球甚于足球，在大连。

　　上海，或者是上海精神，总是能在最短时间里，完成新一轮的建构和解构，因此，那里的人们的内心世界总是丰富和鲜活的。它所提供的体育给养，就像花色斑斓品种多样的上海菜，挑逗着志在体育的孩子们的味蕾。而大连，却总是足球。

　　出版于1797年的一篇意大利文献这样写道：“巴黎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业中心，它用全副精力为自己寻求给养。巴黎的地位来自于它的书籍、艺术品、时装……”我想，一座城市的主流给养和其构筑自身地位的所依，恰恰能影射出它在体育方面的出路和走势。这个走势在今后可能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