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伦特斯2001：伊比利亚人走不出阳光

　　伊比利亚千百年来的璀璨艳阳造就出被誉为“欧陆之花”的乐土，也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热情奔放的球场斗牛士。对于故土西班牙球员总是欲说难别，他们潜意识中隐藏着闯荡海外难得善终的顽强立场。于是，尽管比利牛斯另一侧的山林不时飞闪过一缕万紫千红，劳尔和普约尔们依旧继续着穿越阳光和疾雨的旅程，他们走不出太阳晖照的眷顾。

　　贝克汉姆转会前后，因博斯克事件而愤恨佩雷斯的马卡电台曾说过英格兰人不适合 国外踢球，这也是大众观点。但和英格兰比，西班牙球员在这方面绝对有过之无不及，和基冈后的英国外援军团一样，自苏亚雷斯以来还没有一个西班牙人能在海外奠定真正意义上的成就。

　　　一、防守足球阻拦意大利远征

　　伊比利亚人的辛酸打工史源于1910年，始做俑者里瓦斯效力于意大利博洛尼亚。60年代的苏亚雷斯是个中翘楚，之后加莱戈、德索尔、萨利纳斯等人闯荡意甲，但随着皇马“五虎将”之一的巴斯克斯在都灵的失败，很长时间没有西甲球员光顾过亚平宁。

　　第二次风潮是世纪之交前后，G14让两国俱乐部关系紧密，正处衰退期的意大利足球也向往西班牙球员。关于当时的领军人物门迭塔，有个未经证实的传闻是他的转会与其“身世”(据称是被其母遗弃的私生子)有关，不过一般观点认为是科尔特斯为遏制皇马而将其卖到国外；至于莫雷诺等人则和AC米兰与马竞的合作关系有关。

　　这次风潮有偶然性作祟，多数意甲俱乐部也对高价西班牙球员能否适应持以疑虑。原因很简单，《阿斯报》专栏作家小托马斯的一篇撰文中曾分析道，意甲讲究防守空间的无限缩小化，这与西甲大开大阖的风格完全不合拍，门迭塔等人自然“水土不服”。这方面“高薪囚犯”门迭塔最有发言权：“意大利足球讲究压迫，球员施展身手的空间太狭小。”德拉佩纳更是讽刺了一番：“这是个梦幻般的国家，但我指的是旅游而非足球。每支队不是想着如何进球，而是花很多力气防守。”体会过两个联赛的罗尼来到马德里后立即去费戈家里看西甲比赛，之后巴西人的观点是：“西甲和意甲完全不同，这里更讲究进攻和激情。”

　　适应方面的麻烦也不小。西甲经常在晚上8点、9点乃至12点开球，意甲为了照顾亚洲市场却把比赛改到下午，德拉佩纳对此抱怨甚多：“第一次告诉我要下午踢球时差点昏过去，不明白意大利人为什么喜欢在烈日下比赛，而不是更多地吸引球迷。”

　　还有语言。关于门迭塔，意媒体曾反唇相讥：“西班牙人到走那一天还没有开始学习意大利语。”拉齐奥没有高要求，但问题是门迭塔与教练和队友的沟通都存在问题。如果说门迭塔还可以用“家庭问题”做挡箭牌的话，那么德拉佩纳、莫雷诺等人的荒疏学业只能归结为与生具来的散漫生活作风。

　　苏亚雷斯的成功则属另类，当年的队友都说他不像典型的西班牙人。苏亚雷斯是被在巴萨时的教练埃雷拉带到国米的，首先就不存在信任问题(意甲缺少了解西班牙球员的教练也是原因之一)；其次他曾聘请家庭教师苦学意大利语以便沟通；再者当时比赛还没改到下午，苏亚雷斯防守功底也很不错。

　　　门迭塔、莫雷诺、德拉佩纳、法里诺斯、何塞·马里、埃尔格拉、阿莫尔、塞萨尔·戈麦斯……随着一批批精英球星的出口返内销，西甲的“远征”也以失败告终。不过佛罗伦萨仍在尝试波尔蒂略，加利亚尼也渴望着托雷斯的到来，毕竟西甲仍然有第一联赛的号召力。

　　　二、天气场地破坏北伐英格兰

　　　西甲的影响力也波及封闭的英伦。先行者是费雷尔、马切利诺、德卢卡斯和里卡多，今年利物浦有了西班牙帮，阿森纳续雷耶斯后又买了两个小孩，皮克在曼联，门迭塔在米德尔斯堡，耶罗和坎波相聚博尔顿……除球员自身知名度外，贝克汉姆等人向西甲的转会，以及阿布拉莫维奇“国际纵队风格”的出现也导致了两国足球的加速融合。

　　　但真正能走红的也只有身处“近似拉丁派”球队的雷耶斯，而且还没有完全成功；其他人表现都没有在西班牙时好，利物浦的“披头四”还有待时间考证。和意甲不同，英超身体对抗激烈但防守空间稀疏，正适合技术细腻的球员发挥，因此西班牙人较难适应英超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场外因素，譬如曾被《伦敦晚报》提及过的气候问题。

　　　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说，伊比利亚人只适合10摄氏度至25摄氏度的环境下生存；自无敌舰队覆灭起，这个魔咒笼罩了西班牙人600多年，如今又影响该国球员。雷耶斯初来时温格曾说他半年后才发威，这是因为西班牙人对于0摄氏度的球场踢球适应性普遍不如英格兰人，而比利牛斯另一侧的法国人却完全没问题。

　　　塞维利亚和伦敦飞行距离只有2个小时，气候却天壤之别，一是阳光明媚的地中海式气候，另一是阴冷潮湿的海洋温带阔叶林气候。习惯安达卢西亚暖日的雷耶斯那受过这样的罪，小伙承认他刚来时一度想回家：“这里太冷了，抵达伦敦第一天因积雪被困3个小时，感觉全身血液都快冻成冰，于是跑到路旁百货超市买了件店里最厚的大衣。”

　　此后日子里，雷耶斯更加体验到英国冬天的威力。“我喜欢睡懒觉，在塞维利亚绝不会12点前睡觉10点前起床。但在伦敦必须得一大早钻出被窝，用几乎冻成冰的水洗漱，然后顶着寒风训练比赛。”雷耶斯足足适应了伦敦半年，这还是在俱乐部照顾周到，从煤气、御寒服装到食品(雷耶斯不喜吃英式食品)面面俱到的情况下。

　　他的同胞耶罗、路易斯·加西亚和何塞米等人都来自全年日照充沛的西班牙南部地区，只有老家靠近比利牛斯的哈维·阿隆索适应较快。前皇马队长耶罗向天空电视台抱怨他无法首发，但也承认自己对“环境”还需要“进一步熟悉”，尽管他已“做好准备”。天气问题同样存在于与西班牙人生活相近的南美人，贝隆、克雷斯波等人在英超的郁闷，有人认为和环境有直接关系。

　　另一不适应之处是交流，每天都坚持上英语课的雷耶斯迄今为止仍说不了多少英语。他是幸运的，俱乐部配了西班牙语翻译，埃杜、劳伦、皮雷和吉尔伯托又都懂西语。坎波就没那么好运，“一开始我的传球和队友跑位经常被嘲笑，因为容易误会。”英语和德语同属日尔曼语系，西语则是拉丁语系，语言学家认为跨系学习语言难度较大，看看小贝在西班牙学习语言同样费劲，天性散漫的西班牙人更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是，西班牙球员在英超比意甲的前景要光明。自维纳布尔斯起，英伦足球志向是向大陆风格靠拢，但在数次比技术、比战术不敌巴西和西班牙人后出现了怀疑思潮。目前英国足球理念出现两派，一派坚持维纳布尔斯和泰勒思路，另一派则谋求融合意式防守基础后复古传统英式足球，如果前者胜利，那么西班牙球员将有进一步用武之地，当然，这是他们克服天气和语言两大难关后的事。

　　　三、伊比利亚阳光难见德法

　　随便翻看《马卡报》和《阿斯报》的专栏评论，可以看出西足球界人士的某种潜意识观念：即在技术层面上只有意甲能和西甲相提并论，在人气层面上只有英超可以与西甲一争高下。

　　也因此，德甲和法甲历来不怎么入有志海外淘金的西班牙球员法眼。曾在皇马和拉科效力过的西班牙中场球员海梅·桑切斯以辱骂伊鲁埃塔为“萨达姆”而著称，今年他再次租给了汉诺威96，在接受老家记者采访时他承认：“拉丁人和德国人对待足球观念不一样，这里训练更强调体能。”海梅的言下之意就是德甲在体能和纪律之外比西甲差得远，他坚定地表示，如果在本土有就业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重返西甲。

　　皇马年轻后卫鲁本今年年初租借给门兴格拉德巴赫，当时曾被当地视为“保级救星”，但不适应德甲身体对抗的他没踢几场就受伤被送回国内，此后就没有返回，宁可在伯纳乌坐铁板凳。虽没有明说，鲁本的态度很明显：“德国足球不适合我们。”德国足球延续了德国人的办事效率和认真风格，讲究一板一眼的战术套路，西班牙人无论足球理念还是生活规律都无法与这个联赛对应。在德甲唯一成功过的是克里斯蒂安森，但他拥有一半丹麦血统。

　　法甲也名列五大联赛之一，但如果说由于拜仁、勒沃库森和多特蒙德的存在，西班牙人对德甲还有点敬意的话，那么他们对法甲则是真正的不屑，而西班牙国家队对世界冠军法国队战绩上的不落下风则助长了这种思潮。近年来，也只有莫里恩特斯、塞拉德斯等豪门失意球员欲另谋出路，而原俱乐部又不愿将他们租借给西甲其他球队，才会远赴法甲打拼。但西班牙球员对于法甲适应性不错，塞拉德斯在波尔多表现优异，莫罗更被称为摩纳哥历史上最佳外援，其原因是西法两国足球风格雷同，气候和生活习惯也还算相近。

　　　四、西班牙球员外战外行

　　西班牙足球贵为当今欧陆最优秀之足球，但该国球员却不擅长到国外谋生，这一直是困扰足球专家们的一个悖论。各类体育报纸都曾就此进行了讨论，原因多数归结在西国球员适应性较差，到海外后无法较短时间内适应当地气候、语言、风俗、生活等等。

　　但如果将这作为借口，那么面对其他国家球员在海外的成功，西班牙人未免过于汗颜。追本溯源，西班牙民族的性格就是率性而为，富于激情但耐力较差，因此不是真的怎么样也“适应不了”，而是“不适应”之后，他们不会去像意大利或德国人那样迎难而上。海梅第一次租借给汉诺威96时，当地有记者问他为何不在汉诺威找个女友，喝德国扎啤过德国式生活，他的回答是：“西班牙人对生活和足球有着自己的理解，不想改变。”

　　单纯的环境不适应似乎还无法解释所有困惑。上个月西班牙天才托雷斯获得《米兰体育报》评出的2004年“金童奖”第二名，事后该报就托雷斯能否适应意甲发起大讨论，最后共识是环境适应是重要因素，但最主要的还是足球方面能否兼容。但是，西班牙不适应意大利可以归结为进攻与防守的悖论，但英超也崇尚进攻，为何西班牙人仍不是很适应呢？

　　可以先翻翻克鲁伊夫两年前的一篇评论。“荷兰飞人”在《先锋报》专栏上指出，荷兰和巴萨足球的精髓是充分利用球场宽度和纵深进攻；他的朋友贝肯鲍尔也认为，现代足球必须在球场长度和宽度上做足文章。事实上不仅巴萨，大多数西班牙球员都擅长大范围内的盘球、转移、传切和多层次配合，技术足球的优势往往都是在伯纳乌或纽坎普这样的大球场上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所以当他们来到狭小的英国球场往往会感觉不舒服，转移、传球和配合容易造成失误。

　　意大利又是另一个问题。调查显示，西甲球场草皮维护堪称欧洲一流，无论深度、硬度还是湿润度都适合攻势足球的发挥；而意大利球场草皮质量普遍不高，在“菜地”自然打防反比攻势足球更有利，以速度和技术见长的何塞·马里回国后曾坦言大名鼎鼎的圣西罗草皮质量之差出乎他的意料。

　　足球风格、球场大小、草皮质量、气候饮食、风土习俗、作息习惯……错综复杂的因素造就了西班牙球员一代代走不出“灿烂阳光”的局面。形成对比是近邻意大利，该国球员不喜出国踢球，但出国的表现都不错，维埃里在马竞24场比赛进24球夺射手王，佐拉被视为斯坦福桥最伟大的外援，西蒙尼荣膺法甲最佳射手。德国人克林斯曼曾在意甲、英超和法甲三大联赛取得成功，马特乌斯是国米史上最伟大球星之一，舒斯特尔分别在巴萨和皇马缔造辉煌。法甲五大联赛中垫底，但该国球员出口口碑却最好，齐祖是马德里的灵魂，久利在纽坎普飞翔，阿森纳有法国帮，西塞领军利物浦，就连老迈的安格洛马都可以在瓦伦西亚踢到35岁……

　　意大利人优势是攻防兼备，德国人体力充沛作风严谨，法国人技术出色适应力强。尴尬之中，只有英格兰与西班牙同病相怜，恰合的是这两大联赛却在欧洲分别排名第二和第一，莫非真像有些人说的那样，西甲和英超只靠外援撑门面，本国球员都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联赛第一，出口倒数，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内，西班牙人仍将在尴尬中继续着他们的“阳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