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周报》姜明潮：徐明是带刺的刺客

　　刺客徐明

　　本报记者姜明潮

　　带刺的刺客

　　刺客的刺，刺客的客，徐明是带刺的刺客。

　　比黑衣蒙面侠更黑，比冰山上的来客更神秘，比刺秦的英雄无名更有名。荆柯刺秦王，聂政刺侠累，要离刺忌庆，徐明刺足协。专诸把匕首藏入烹鱼之腹，故称得上史上最佳创意的一刺。徐明不屑这般想像力，不需黑纱挂面，不需掖藏利器，便直取中国职业足球的“产业权”“管理权”“经营权”和“监督权”。

　　令人眼花缭乱的“革命”“革命党”之类的词汇，给大众制造了一种像极了大约100年前广州和武汉街头的语境：孙中山徐锡麟黄兴秋瑾……“大革命”究竟会带来什么？是开创理想局面，是派生关于雨花台上血花的联想，还是类似于浑身都透着理想主义气质的伟大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式的无奈。

　　“刺客”徐明的侠客地位看似已被广泛接受，毕竟中国足协积怨深重。但一向激进的尹明善却对这次由徐明发起、其他五名中超掌门人响应的足球改革表现出异常的慎重，“这不是发几张大字报那么简单的，党中央多次强调，社会主义民主是必须在党的领导、群众参与、舆论监督等几个必不可少的条件下进行，所以徐明他们想抛开足协闹革命是根本不可行的。”尹明善还认为，改革无非就是要求真正的民主，“民主是相对的，何况民主的形式和内容也是有讲究的，徐明他们的革命显然是不合程序的，很难有实现的空间。”需要再次提醒一下：其实尹明善的名字也应当出现在素有“中国马基雅维利(意大利政治哲学家)”之称的一票人的名录中，而不是只有柳传志、段永基才配得上这一称谓。

　　106年前，北京的菜市口展示了六颗洁净的脖颈，他们被称为“戊戌六君子”。

　　“这只是徐明的一小步，张海的一小步，徐泽宪的一小步，却是中国足球的一大步！”李承鹏像半个世纪前世人评价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迈出的伟大一小步一样，于徐明抛出13条后，第一时间、热情洋溢地抒发了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中国足球的精神宗教，和几百年前德国人马丁·路德发表《九十五条论纲》给世界宗教带来的震撼和变革一样——开始呈现出向善的、多极化蜕变的征兆。

　　这个时候，理性更有理由取代乐观、甚至略带狂热的头脑。这种理想不同于思想上的保守主义。这轮足球改革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非要用怀疑论者蒙田的思想对之做出价值判断，也许我们应该注意到这样的字眼：“在公众事物中，没有坏事，只要它稳定而传统……要批判一项制度太容易了，但要建立一种更好的制度取代将被推翻的，问题就出现了。”蒙田还争论说：“激烈变革所造成的恐怖和破坏正是引进新价值要付出的代价，而新价值又不可能是确定的，而且往往还源于对现实被迫的无知。”

　　当然了，中国足协维持的传统足球秩序并不稳定，但以徐明为首的足球改革派的考虑，可能并不包括太多的、对中国足球具有建设性意义的思考，可能他们对英超足球联盟的简单化理解和移植(虽然他们表示自己充分考虑了中国的国情和足球环境)，并不会滋生烛照后世的新价值。而且改革派“不成功，毋宁死”的改革雄心，或许深藏了对“死”的极简理解，或许，这种情结可以称为“孩子气般的愚蠢自负”。

　　让我们再次接近尹明善——“徐明是位枭雄”，但老练的尹明善随即却表现出年轻人般的冲动——“道不同，不足为谋；就算改革也论不到他徐明带头”。显然这位在骨子里更倾向于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式改革路线的重庆人的言下之意直接影射到大连人和四川人的关系。在大连市民的眼界里，这座城市有许多四川仔，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四川仔是最吃苦耐劳的首席打工仔。

　　徐明对此当然也清楚；四川人也很清楚；尹明善也清楚；地球人全知道，包括所有的足球人。所以，徐明是带刺的“刺客”，这是一根长在他脚里、直接影响他行动速度和力量的足刺。

　　梁启超曾在他所著的《罗兰夫人传》中，把法国大革命称为“欧洲文明之母”，但是他又反复引用据说是罗兰夫人临刑前的一句名言——“自由，自由，有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徐明面临的窘境之一，便是类似于上述的诘问。所以，“六君子”现在抱成一团的彼此诚意依然有待观望，而这也将直接左右改革成果的众与寡，优与劣。

　　变化了的乡音

　　试图界说以徐明为首的改革派发动的改革事件，依然不可以绕过徐明个人这个充满了魔力的年轻人。不得不承认，徐明是是个成长迅速的年轻人，他追求财富的雄心，让人很容易联想到200年前，影动在美国西部的淘金青年。这是一个充满冒险精神和实干精神的青年，在商业上，他甚至有着可供随意挥霍的奇异想像力。

　　但他刚接触足球时，却显得有些谨慎和笨拙。不过情况很快有所改观，接触足球不久后，你会发现，要把握徐明的足球思路，任何单纯的理解都显得偏狭。

　　2000年元旦的时候，徐明正着手接手原大连万达/实德队，当时一家当地的报纸就做了一期针对新世纪的专题。一个7岁的大连儿童在提到他的新世纪梦想时就曾说，希望世界的足球，条条大路都通向大连，大连要成为世界的足球之都。这个率意而童真的儿童的梦想，恰恰就给当时还对足球一知半解的聪明人徐明一个启迪，使他逐步形成了针对足球的各种战略方针。2000年年底，拿到冠军的徐明说，其实足球同社会上其他的事情比起来，要单纯得多。这时的徐明，头脑中开始形成了一系列的足球概念，也许在这时，他的足球思路才开始明朗化。

　　虽然引进喀麦隆的小狮子，在后来被证明是一次不成功的运作，但没有人能否定徐明天才的想像力和果敢的执行力。

　　随后，徐明运作足球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也引来纷纭众说。

　　10月17日至今，一个多少有些耐人寻味的细节是，为什么大连实德没有和此前已经有过一次并肩战斗的北京国安一道联合发布上述13个文件？是身处首都的北京人选择了谨慎行事，还是大连实德决意独领风骚呢？还是2000年以后，徐明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除运作孙继海和董方卓等转会事宜外)让北京国安有些生忌？还是别有玄机？

　　徐明最大的变化还在于其浓重的庄河乡音的改变。作为他的老乡，我对此深信不疑。徐明的口音虽然还保留了庄河式普通话的主流构成，但其中还夹杂了许多说不清的外地语音要素(虽然他掌握得有些笨拙)。当一个人下意识地去改变口音时，至少可以证明这个人融入主流社会和尝试做领袖的愿望极其强烈。

　　徐明在商业和足球上，同样也有这般心切，甚至是全球化的雄心。

　　徐明不是单纯考虑眼前利益才这样扩张，他考虑得最多的，还是知名度和声誉。“当初孙继海卖出的钱，都用来购买内外援了，我们如果光看经济效益，按照中国现有的足球条件，那就不要搞足球了。我们其实主要考虑的还是国家利益，我们会把卖球员的这些钱，都用在青少年的培养上了，这次我从曼联挣的钱，我都差不多交给博卡了，博卡开出了昂贵的青少年培训价格，中国其他俱乐部都不敢接受，但我们实德接受了，他们只有60个学习名额，我们全都给包了，实德队要做就做惟一的。”徐明还说，“实德队在欧洲的合作伙伴达到15支，在南美二三支，全球共要达到20支左右。”徐明先吹响了进军欧洲的号角。

　　2003年的11月底和12月初，徐明旋风般地游走在欧洲大陆和英国之间，走访了曼联、拜仁等8家世界级大俱乐部。他知道，在欧洲，没有人会不知道曼联，没有人会不知道拜仁。而同这些俱乐部的合作，直接就可以将实德的品牌通过他们传播到欧洲。徐明的经济企图相当明显，在比利时的安特卫普俱乐部，他就说过，这里是欧洲的心脏，在这个城市方圆300英里之内，聚集着欧洲百分之六七十的购买力，虽然他说得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很快，董方卓就以350英镑加盟了安特卫普。

　　“他甚至有可能做到，只要国外的企业想同中国做生意，首先想到的就是实德，他大概是对WTO概念理解得最为透彻的中国人了。”徐明的一位商界密友这样评价徐明。

　　从这层意义上说，外界似乎不应该怀疑徐明改革究竟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提剑的刺客

　　真的像是一场电影。

　　10月2日北京国安罢赛就像一粒着了魔的酵母，不，更像是生化武器，随后麇集北京的各路力量，酷肖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在战前的阴险密谋！

　　而这个时候的北京，古老的、象征封建势力的故宫里，却响彻起法国人让·雅尔鬼斧神工、象征音乐新力量的电子乐。希拉克也不止一次地提到了1789年法国大革命，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中国正处于足球大革命的前夜。

　　以“89”为尾数的近300年真是奇异的年岁：1889年，宣布“上帝已死”的尼采，虽然扫除了人们心中最后的偶像，但自己却疯了；1989年，隔离东西柏林半个世纪的柏林墙倒掉了，找到共同价值观的东西柏林迅速地成为整个欧洲力量构成的最强一极。

　　没有人再把掌控中国足球多年的足协当成偶像，虽然上海申花和山东鲁能对未来的形势还处深切的观望中，但足协在他们心中依然没有什么地位。而足协和改革派达成的阶段性共识，是否会像柏林墙倒掉进而促成东西柏林统一一样，也使两股即将分道扬镳的力量合二为一。在形势的走向上，理性的、倾向于渐进改革的头脑，可能会做出比倾向于“休克疗法”更加准确的判断。

　　认识，实践，再认识，再实践……在渐进式改革中，厚道心地，一心为中国足球发展考虑，不去惦记和盘算日后究竟谁做中足联(如果成真)大哥的交椅，在不损害足球、球迷乃至至国家形象的前提下，任何矛盾都会解决的。相信，足球周报总编张嘉树的声音会引起共鸣，因为这是一种主流声音。

　　今天是22日，也就是原定的“投资人联席会议”的召开日期，而这个日期已被足协推至26日。因为在原定的今天的会议上讨论的主题是最为核心的“讨论中超公司的章程、构架等具体方案”，足协要在技术层面上进行进一步慎重商讨，比如具体涉及中超公司结构怎么设置，人员的增减如何衡量，足协的位置怎么摆正等等！所有这些问题都要在双方的正式会晤中涉及，所以足协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认真考虑，这也是会议延期的唯一原因。尽管这种“唯一原因”的解释应该成为当下会议被推迟的最合理的版本。但是，20日晚上，至少在“东方时空”的节目里，徐明表示：足协要是推迟投资人联席会议，他们会掀起更大的风暴。对此，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徐明借此口径向足协施压，以敦促双方加快足球改革的速度和力度。我们不相信，也不愿看到徐明头脑发热。

　　从今天到26日，形势真会像海明威所说的那样：和平时期只是在为战争做准备吗？

　　残剑的剑勾画出“天下”二字，刺客无名心领神会。

　　其实徐明是个不提剑的刺客。他想和足协共同解决中国足球的问题，以推进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