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活越累11111：《记念刘和珍君》北京现代版

　　一

　　公元二零零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就是北京现代再中超赛场上斗胆罢赛的第二天，我独自在家里上网，看到很多评论，于是问我自己：“你可曾为这颠倒黑白的中超联赛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只能回答自己：“没有”。我告诉我自己：“你还是写一些吧，现在的中国足球需要你的文章。”

　　这是我所知道的，凡我所发表的帖子，大概是因为往往都是无病呻吟的缘故，跟贴的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当今这样平淡的生活当中，能让我如此填堵的就只有足球。我也早觉得有些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必将遭受处罚的现代毫无裨益，但在我，却大抵只能如此。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公平竞争”，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我们所玩的并非职业足球。十多个青年的泪，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讨回公道，是必须在接受处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媒体、俱乐部官员以及所谓球迷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伪足球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足协，使它们快意于真正球迷的苦痛，就将这作为球迷的菲薄的礼物，奉献于真正热爱和维护足球的人士。

　　二

　　真的职业球员，敢于直面荒唐的裁判，敢于正视无耻的诋毁。

　　这是怎样的失败者和胜利者？然而规则又常常被裁判篡改，以时间的流逝，来洗涤证据，仅使留下苍白的三分和无助的怒吼。在这苍白的三分和无助的怒吼后，又偶尔给你占一些便宜，维持着这似是而非的联赛。我不知道这样的中超何时是一个尽头！

　　联赛还在这样的足协统治下进行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月十三日还有一个多星期，国家队的比赛——这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十多个被戏弄的青年当中，张帅是这次事件的焦点。张帅很莽撞，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但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赞赏和同情。他不是“用手推了张扬”的莽撞人，是被裁判冤枉的好后卫。

　　中国职业联赛的比赛第一次为我所见，是中国足球职业化刚刚开始不久，北京还以小快灵风格见长的时候。那时候鲜有黑哨，但是我不懂，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各个甲A赛场黑哨声直冲云霄之后了，才有大学同学指着正在直播职业联赛的电视屏幕告诉我，说：这就是黑哨。其时我才感叹中国足球的复杂，心中却暗暗怀疑。我平素想：能够穿上一身黑衣，奔跑于球场之上的裁判，无论如何，总是有些良心和职业道德的，但有些裁判却常常乱用规则，做法很奇怪。待到中国足球发展到一定阶段，越来越混乱之后，比赛中的怪事开始多了起来，于是见到黑哨的次数就较多了，球员们也还是始终忍着，只是态度不很温和。待到冠城与北京的一战，昏庸的裁判自己失误却将现代的进球吹出来的时候，我才见北京的教练现代顾及胜负，愤然至于上场。之后的申诉似乎就无结果。

　　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极限了。

　　四

　　我在二日晚间，就亲眼在电视中看到现代毅然罢赛的事；

　　昨天便看到某些网友评论，说徐云龙带头罢赛，应该处罚，而点球也没有任何争议。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好的动机，来推测中国人的恶语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作无聊到这地步。况且始终不打假球和默契球的北京现代，更何至于无端被一些球迷指责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毫无道义的谩骂帖子。还有一些文章，是某些连职业道德都不懂的所谓记者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歪曲事实，简直是侮辱，因为很多帖子里还有肮脏的文字。

　　但足协就有令，说现代必须受到处罚！

　　接着就有流言，说现代是“分赃不均”所以无法忍受了。

　　中超，已使我目不忍视了；谩骂，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中国足球之所以日渐衰败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们，现代队员，那时是毅然罢赛的的。

　　自然，比赛而已，稍有常识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判罚。

　　但竟因为合理动作被判点球了，身位在前，被前锋拉着，却变成致命的点球，只是没有罚。被罚下的外援想讲理，异常愤怒，被劝阻了，只能放弃。在场下的工作人员也想去讲理，也被拦住，跟在四川一样，未果。但球员还抱着希望，主裁判坚决不改变自己的判罚，于是队员退场了。

　　始终占据场上优势的北京现代输掉了，这是真的，有三比零的比分为证；执着而单纯的球迷心痛了，有他们的怒吼为证；只有同样执着而单纯的其他队伍的球迷还在看着自己关注的比赛。当十几个队员无奈地退回到更衣室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让人心痛的中超联赛呵！U17国家队的冠军奖杯，国青队的骄人战绩，不幸全被这片肮脏给辱没了。

　　但是屡屡犯错的裁判们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自己又毁了一场比赛。

　　六

　　时间永是流驶，中超依旧萧条，有限的一次罢赛，在中超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爱足球的闲人以痛骂足协的谈资，或者给假装爱足球的闲人作污蔑的理由。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劳的反抗。中国足球联赛前行的荒唐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裁判问题是在其中的，更何况是某些裁判。

　　然而既然已经罢赛了，当然不觉要接受处罚。但是至少，也当给足球圈一个警醒。大连、山东等队，纵使没有现代这么悲愤，忍无可忍，也会在些许的同情中永存对于这次现代罢赛的记忆。我说过，“罢赛或余悲，错判实在多，处罚何所道，公理向谁说。”倘能有一个给大家讲理的环境，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好的动机来推测中国人的恶语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此时竟有人支持裁判的那个判罚，一是说脏话者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球迷临难还因为地域的不同而在互相攻击。

　　我目睹中国足协的办事，是始于多年前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优柔寡断、半推半就的模样，曾经屡次为之扼腕。至于这一回现代冲动罢赛，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足协的软弱，虽大权在手，整顿了近十年，而终于没有任何成绩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罢赛对于中国足球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中超在灰暗的前程下，会依稀看见所谓的希望；真的优秀球队，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献给北京现代！

　　十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