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甚至用不了许多年后，我们回想这场比赛，脑中只剩下一秒钟——巴西纳斯开出角球，查里斯特亚斯强劲冲顶，球进了。
从技战术的角度讲，一场1：0的决赛注定是乏味的。我们关注它，只因为它是决赛，就如一位站在岁月高处的老人，本身就值得尊敬，我们会对他的昏匮给予最大的宽容。没错，上帝就是这样安排的，我们兴致盎然地看一场乏味的比赛，然后记住了这一秒钟。
这一秒钟，肯定是世界足球史上最富意涵的一秒钟，它浓缩了本届比赛的种种神奇古怪和疯狂。许多许多年后，我们提到葡萄牙的欧洲杯时会说：那真是一届奇怪的比赛，然后，脑中慢慢地闪回那一秒钟，那个并无多少战术价值的角球破门。
其实，这场比赛的胜负如何，早已不是我所关注的。决赛之前，我一遍又一遍地想：为什么是它们？从起点回到终点，是谁划了这样圆的一个圈？这问题令人如此心醉着迷，因为它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足球知识来解释，而对这个问题的解答，将形成一个人对本届比赛的概论和定性——尽管注定是唯心的。
葡萄牙的胜利，在我看来是一种回归，是在版图的意义上，欧洲的自我审视和强调。欧洲极西之地的葡萄牙是从来不安分于陆地的国家，国土的狭小和地势的逼仄使历史上的他们只能向海外扩张。直至今日，他们百分之七十的电视节目还是大洋另一侧的巴西提供。对于欧洲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更像个客人而不是成员。1986年，葡萄牙加入欧盟，在新的世界经济秩序下，欧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有一副完整的骨架，而葡萄牙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大陆脊梁的支撑。于是，欧洲杯在葡萄牙上演了，欧洲杯上最具象征意义的比赛出现了：葡萄牙战胜了西班牙，战胜了英格兰，战胜了荷兰，300年海上争霸的复仇情结以足球的方式彻底了结，他们以无比华丽、极为完美的姿态，转身扑入欧洲大陆的怀抱。
如果说，葡萄牙的成功是欧洲在地理之纬的意义上的选择，那希腊创造的神话，就是时间之经上的选择。它是一种心理上的回归，是在历史的意义上，欧洲文化认同的强烈需求。逝去的岁月并非从头到尾由一根血统单一的记忆之线编织而成，它包含着许多断头，在每个断头上赫然站立的是忘却。而能够把这些欧洲记忆的断线串连整理在一起的，只有荷马史诗里的希腊神迹，只有雅典荣光和城市革命。于是，奥运会在雅典上演了，欧洲杯上最具象征意义的比赛出现了：希腊战胜了西南的葡萄牙，战胜了西方的法国，战胜了中部的捷克，最后，它的笔触又回到葡萄牙，在欧洲大陆的版图上划了一个圆圈——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要用这条记忆之线重织欧洲。
比赛结束了，臆想也即刻尘封。再回到这场决赛。如果说，这届欧洲杯是一个我们能够感知的完整世界，那么，那神奇一秒钟就如天上皎月，吸引着世人的目光与遐想。物是人非，星月依旧。《春江花月夜》中的那轮明月因为动人的诗句而长存不朽，发生在北京时间今天凌晨3：57的那一秒钟神话，也将与本届神奇欧洲杯一起，永存我们的记忆。
偈云：欧陆争霸，几死几生。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新 闻 查 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