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A，风吹雨打去；中超，谁都别乱来

　　□本报驻京记者李海鹏

　　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即将进入“中国足球协会超级联赛”时代。按照中国足球协会对于中超的准入标准作出的原始解释，拟加入中超的俱乐部的所有权不可混淆，产权务必明晰，

法人公司必须为标准公司，同时对梯队建设、场地建设、资本规模和赢利规模都有严格要求。中超与甲A最明显的区别是，俱乐部不可以再冠名为企业品牌，本身要成为一个企业，要赚钱，而不再只是企业宣传的广告载体，全靠赞助过日子。

　　在非官方层面，人们对于中超的解读却充满了不信任的联想。人们普遍怀疑，这一次洗刷行动，意在摘掉甲A的半职业化牌子，并洗去附着在品牌上的污点。这种民间解读不仅意味着对主事者的怀疑，更表露了对刚刚终结的甲A的轻蔑。

　　甲A联赛在过去10年中受到公众的欢迎，与其说是由于格外精彩，毋宁说是因为得到了以之为生的媒体炒作。甲A联赛在过去10年中受到公众的鄙视，与其说是由于格外令人不齿，毋宁说是因为受到了无情的舆论监督。激情洋溢的表象背后往往隐藏着贫乏的内涵，在1994年及随后的几年中甲A曾一片繁华，事后却证明只是肤浅的泡沫。支离破碎的局面中又往往潜伏着重新整合的可能，在2003年最终落幕的时刻公众赋予甲A一个不佳形象，多年以后也许也会被证明为反应过度。

　　1992年6月，中国足协在北京西郊红山口召开工作会议，确立了中国足球要走职业化道路的发展方向。10年改革过去，戏剧性事件迭出，甲A的知名度虽然大增，却与低劣、愚蠢、浅薄、缺乏诚信的想象联系在一起。

　　正是由于这些特性，这个开创性的联赛的价值被轻易地低估了。人们甚少注意到，甲A联赛正是击破举国体育铁幕的子弹。

　　1994年4月17日，经过重新包装的全国足球甲A联赛终于启动，在成都，一场在当时看来甚为豪华、今天看来甚为寒酸的开幕式给人们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藉着半职业化的甲A模式，尽管坎坷而暧昧，中国足球还是完成了从专业化向职业化的过渡，至少培育了一个不够成熟的市场，形成了一个不够规范、不够系统的职业足球运营系统。

　　在中国体育界中，这已经是独秀于林的格局。中国足球已经不再需要用纳税人的钱去养活自己，相反在创造GDP。它已经进入了一个自足的循环系统，尽管竞技水平的提高太过迟缓，但毕竟已经可以得到商业力量的推动。在中国，至今仍有大量的不被公众需要的体育项目，还在依靠政府拨款来勉力维持。

　　在甲A开幕的前一年，辽宁队那些年过30的老队员们几乎是在场上散步，就傲慢地赢得了全运会金牌。人们对于职业联赛的第一期望，仅仅是球队可以像电视中的外国球队一样跑起来。在今天，球迷们已经可以通过国内的电视台看到欧洲五大联赛的直播，而即使是看看日本和韩国联赛的激烈程度，也足以证明中国足球的严重落后。但是对于水准的挑剔声音却并不是那么多，人们承认，尽管速度不够快，但甲A毕竟已经促进了竞技水平的提高。

　　与纯粹的专业批评比起来，甲A联赛受到的攻击更多地来自其它方面。10年来，它几乎成为人们在现实生活中诸多情绪的宣泄口。这一事实也使得在它面临中超的升级换代的时刻，廉价的嘲讽比诚恳的批评多得多。对甲A最尖锐的嘲讽总是针对它的假与黑，而非足球本身。1999年12月5日，在甲A联赛最后一轮比赛中，面临降级威胁的沈阳海狮队在最后时刻客场战胜了重庆隆鑫队，保级成功。在举国哗然的舆论压力下，中国足协派调查组2次北上沈阳，3次南下重庆，最终却不了了之。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对这一过程进行了跟踪报道，主持人多次道出非常尖锐的评论。很难设想任何一个电视台会对任何一个其它行业的制假事件做如此规模的报道。央视主持人张斌事后说，直播陈益明访问录，实际上就是以整个节目组的职业前途做赌注。“渝沈之战”的有趣之处在于，它引起了一场浩大的揭假风潮，甚至比造假本身更为醒目。

　　在往日的举国体育、为国增光时代，假球曾作为一个传统“战术”，多次出现在乒乓球比赛中，但人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

　　甲A的真正痼疾并不在于假球，它并不比其他行业的造假更甚；也不在于黑哨，足球的行业腐败并不危及国计民生。甲A的真正痼疾在于那些违背职业化规律，对足球自身发展造成阻碍的不良架构。

　　据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的统计，10年来冠名甲A俱乐部的企业多达59个，涵盖制药、通讯、金融、烟草等多种行业。与冠名必然需要回报的规律相反，这些企业中的相当多数并不需要广告的回报。由于地方政府会把甲A球队的成绩当成政绩，一旦球队的赞助出现问题，地方官员总会出面做企业的工作，再回报以其他方面的优惠条件。

　　人们常常抨击甲A的商业色彩，然而其最大的问题恰恰在于违反商业规律。国有企业或集团的参与，可以造就一些不计成本、挥霍无度、成绩出色的俱乐部，但暂时的繁荣却悖离最终的解决之道。这使得甲A既丧失公信力，又缺乏上进心。

　　在这特定的10年中，备受嘲弄的甲A承担了本不应承担的压力，也逃避了本无可逃避的责任。也许中超时代的标准化管理，可以让中国足球回归为足球本来面目，虽然人们对此期望不高。

　　无论如何，甲A为中国体育作出了贡献。经过从1997年的焦灼到2001年的理性的蜕变，中国队打进了世界杯。这个足球联赛正在国际化，外援外教拿了过高的薪水，但也确实带动了中国足球的发展。中国足球开始具备了娱乐价值，在一些城市中，足球俱乐部成为城市文化的一部分，推动了中国的城市化进程。最重要的是，它使得体育成为体育，使得人们可以评论它、抨击它，看到改善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