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各行各业不必说，就是在中国足球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枯黄的瑟缩的草坪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闷响，是打飞了的足球。近处怒射而出的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呼喊还没熄，天空中已飞上了足球。我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关注中国足球的，虽说关注，然而已没有对象，所以只得暂寓在鲁四老爷那儿。他是我的本家，今年 得了第四，所以叫做鲁四老爷。他比先前并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软了些，臭了些，但也还未当副班长。一见面先是寒暄，然后就大骂发挥不好。但是，谈话是总不投机的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迟，午饭过后，出去看了几支球队；第三天也照样。他们也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软了些，臭了些。俱乐部中一律忙，都在准备着祝福。这是中国足球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选最佳，挑先生，买洋教练，闭着眼睛用手抓，宝贝们的臂膊都在风中吹得通红，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穿露脐装。抓出来之后，横七竖八地发些奖杯证书给这些人，可就称为“大典”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附上彩照，恭请福神来观看。能进门的却只限于记者，完了之后仍旧是踢球。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买得起球员和教练的，今年自然也如此。情况愈阴暗了，球门竟屡次洞穿，失球多的有好几十个，漫天飞舞，夹着抽筋和疲惫的气色，将中国足球乱成一团糟。无论如何，我明年决计不看了。

　　二

　　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大典”惊醒，看见闪闪的镁光灯，接着又听见毕毕剥剥的掌声，是中国足球在“祝福”了。知道已是五更将近的时候，是快梦醒的时候了。又隐约听见远处的“大典”声连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足球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失球，拥抱了球迷。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舒适，从几年前至今的激动，热情，痛苦，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足协，俱乐部，球员享用了金钱和宠爱，都醉醺醺的蹒跚，预备给球迷以无限的幸福。 …… □冷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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