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细节里抠出来的胜利

　　最初与国脚们聊起对米卢执教的看法时，听到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与霍顿的从大到小不同，米卢是由小见大。老米对抠细节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他也一直在向我兜售他的细节观："我的训练方式就是基本概念的反复练习，从细节入手。网式足球并不是单纯的游戏，它包含了很多技战术运用；传接配合、定位球站位、小场地或半场的攻防练习和对抗， 就是这些最基本的ABC，无需整场的11人对抗。举例来说，我现在经常训练二人一组的传接配合，从跑位、脚法、速度、时间和节奏的掌握来说，队员做得不大好；角球的练习，队员的站位、抢点也不能符合我的要求，在比赛中容易乱。但这是刚刚开始，当我不断纠正他们的错误、当我们训练了成百上千次之后，他们就记住了。"

　　当我问他为何几次集训迟迟不见他带队员练习射门时，善于通过形象举例说明问题的米卢在纸上简单几笔划出了一个沉睡的婴儿。"一个婴儿，你要先教会他爬，才能让他学会走路，然后是跑步，不能本末倒置吧。为什么不多练习射门，这很简单，因为最重要的是先组织好，然后是逼抢、传切，并注意配合时时间的掌握，这些都做好了，射门自然水到渠成。"宿茂臻在亚洲杯中韩首战的第一个进球，至今被米卢称作米家军最出色的进球，这大概就是因为符合老米最推崇的先组织、后射门的观点。老米对理论性的讲解嗤之以鼻；"我认为无需任何理论，只有实践练习。我不喜欢告诉队员们'现在是442，你在你的位置范围内应该怎样做'，而是在训练中，当他们出现问题时给予纠正，自己示范给他们看，解释不对的原因。同时，我给队员们放比赛录像，将一些细节挑选出来，与他们一起进行分析，告诉他们如何处理得更好。我更加注重实用性。"米卢是个彻头彻尾的实践者，他的方式和中国足球以前接触的确实有很大出入。特别是老米每每抠细节时，都是频频喊停，让原本进入状态就比较慢的中国球员非常不适应。实际上直到今年的小组赛期间，队里还曾传出抱怨训练量不够的声音。当然，起初队员们对此有些微辞时，老米并不在意。他自有他的道理："如果我不纠正他们错误的动作，即使训练得量再大，又有什么效果呢？到头来他们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他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自己的做法，但在今年年初集训时，球员和老米的冲突终于爆发了。在伊朗和泰国，李铁就曾为米卢的不断叫停发过好几次脾气。米卢的喊停在队中遭到了最强烈的抵抗，特别是在伊朗，德黑兰的冬天天寒地冻，而国家队的训练场上，队员们刚一跑开就听到了米卢的"STOP"，一堂训练课下来，有的队员连衣服都没打湿。小组赛期间，从德国回来的杨晨都觉得米卢这样练下去可能不行，他曾道出自己的隐忧："我在德国踢了一段时间球，知道自己在训练中能够全力以赴完成教练的要求，达到训练的效果，可是国内俱乐部的训练毕竟不同，米卢的训练进度太慢，队员们很难适应，训练量也上不去。在很多人的建议下，老米做了一些相应的改进，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和我探讨着细节的重要性。十强赛，中国队取得了节节胜利，老米自豪地说："全都是抠细节的结果，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在细节上更加完美。"而顾问马克坚也对我说起了米卢强调细节的显著效果，看看李玮峰、李铁这些以往总得黄牌的队员，十强赛打到出线都没有"黄袍加身"，马导认为这正是老米细节的胜利。米卢也曾为细节而头疼不已，一次聊天时他坦白，在中国最大的困难在于要重新教球员如何踢球。"中国年轻球员缺乏各年龄段参加大赛的经验，因此，在南斯拉夫16、7岁的球员是年轻球员，而在中国，23岁的球员还称为'年轻球员'，只是因为他们在比赛经验方面很欠缺，而实际年龄已经不那么'年轻'了。我感觉自己目前最大的困难在于，我必须教这些已经不'年轻'的球员重新学习怎么踢足球。"直到现在，老米还会时不时地纠正队员的一些技术动作，细到队员用脚上的哪个部位触球，用哪一只脚停球。他认为中国球员已经有了很多错误的习惯，他必须给予纠正。当然，渐渐地米卢就发现了这样的工作难度有多大，几个月后他发出了感慨："我真为这些小伙子感到难过，小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教给他们正确、有用的东西呢？"

　　不过，老米始终坚持不懈，每当我认为进展缓慢而询问他是否还抱希望时，他的回答都是肯定的。球场上冲在队员前面的永远是米卢，一堂训练课下来，汗流得最多的也是米卢，他经常是额头上布满汗水、发梢上滴着汗珠地回答记者的问题。不少看过国家队训练的记者都曾在场边感慨说，米卢哪里像一个世界闻名的大牌教练，他完全就是中国队的队长！对于队员们抱怨体能储备不够的问题，米卢也有他自己的观点。实际上米卢的训练量一直以来都是人们议论的焦点，适应了俱乐部一周训练安排的国脚们感觉在国家队打比赛总是有些力不从心，回到俱乐部打联赛更是如此，体能明显跟不上，甚至有人说是国家队把国脚练废了。对此，米卢的说法是：球员的感觉和他们实际的身体状况是有误差的。国内俱乐部一周的训练量从周一的小量到周三的大量，再到周六的小量，如此规律米卢并不是不知道，"很多队员都跟我说他们已经习惯了俱乐部的方式，必须有大量训练的强刺激，才感觉到周日的赛场上浑身是劲。但我只要问一个问题就能把他们这种观点推翻：90分钟内你有几次冲刺跑。曾经有队员告诉我大约是20多次，可这其实远远不够，队员应该在一场比赛里完成50到60次，他的体能才算合格。"米卢说他可以将任何一场甲A联赛的录像放给国脚看，专门看前20分钟和最后20分钟他们的表现，"完全就是两个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了一个问题：虽然球员自我感觉他的体能在比赛之前达到最佳状态了，但实际上他的感觉和真实的体能情况是有误差的，也就是说到比赛的时候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开始疲劳了。"在他看来，训练过程中节奏的掌握反而是非常重要的。"我在训练中当然会尽量替他们处理好节奏，但队员们一定要知道怎样调节，这能够影响一名球员进入状态的速度，只有掌握了节奏，才能达到很可能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原来沈祥福是个多么正直严肃的人啊，可现在跟老米学的可以赖得一塌糊涂……米卢不喜欢遇到耍赖就生气的球员，他期待有力的反击……我们看不到以前那支一惊一乍的中国队了，这与一年多来队员们"惨遭"米卢耍赖打击不无关系。(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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