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时候男人脸皮特厚。可脸皮再厚的男人也忌讳别人说他阳萎。好象这阳萎一词既一说出，他就失了男人的本性，丢了男人的命根似的。对于阳萎的医症医理，中西医各有说法。但老百姓却对阳萎症者描述得十分形象，就是那种关键时刻不中用的男人。

　　有人说，中国的男人中一百个有那么二三十个就有轻重不同的阳萎。怪不得这些年电线杆上的什么什么“老军医”的生意特红火，也是供求关系使然。

　　可毕竟是一家一户，纵使有了这病又不外传，于个人于家庭多少是有些痛苦，可对社会毕竟无甚大碍。阳萎照旧，男人照做。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可在中国却有这么一个男人，一个成天价玩球的男人，阳萎竟十分严重，而且十数年经久不愈，害得一个叫“高丽”的女人，十数年竟未有一次满足。

　　不是举而不坚，就是早泄遗滑，尤其是那最后三分钟关键时刻，每每举手投降，无有一次战斗到底。这高丽女子也是十分纳闷，心下细想，都说男人这病吃些补药可好，可补药没少吃，大夫也没少看，中间还请过两个洋大夫，一个名叫老纳，一个名叫老霍，那两人来时信誓旦旦，说是药到病除。可谁料经他们俩人一治，病情却愈发严重了。过去还能玩些花头，未了还能说声抱歉。可如今却是嘴硬，分明自己不行，却硬说自己最棒。真是气死人。

　　高丽女子着急上火，不知哪里还有灵医妙药？一日在家苦思良策，正要收拾行装准备遍寻天下，却谁想到一个号称“米卢大夫”的，自报家门要来问诊。

　　这高丽女子端的高兴莫名。却又十分担心也象前番纳大夫与霍大夫，整个一个骗吃骗喝，花钱不菲，却没有疗效。她要亲自考察一番再请不迟。

　　那日也是凑巧。米卢大夫正与其助手在内室医一个患病十年的阳萎患者。

　　高丽女子见状不敢出声，安坐外间，看米卢大夫到底本事如何。因那内室门是虚掩，里面人若大声说话外屋听得是一清二楚。却但见那大夫对病人说着什么什么，仔细听，却听得大夫问：过去看过几个大夫？病人说：看过两个。米卢再问：大夫给你开的处方还在否？病人摸索着从上衣口袋内掏出一个发黄的处方条，但见上面写得分明：一宜晨起跑三千米，十二分钟内跑完，坚持数月，必可吸日月之灵气；二宜每日做“四四二”功法，此功法可助你恢复自信，固本生精；三宜坚持用药，此药只可热敷于“腚位”，不消数具星期，就可见阳气上升，阴气下沉。。。。。。

　　高丽女子听得分明，却暗思此病人果真与她男人颇有些相似。而且那个处方，她那里也有一张，莫非都是一个蒙古大夫所为？真真是气煞人呐。高丽女子正在细想今日果真不虚此行，明日就请米卢大夫到自己家，好好地为男人诊治一番。想得入港处，突然间外门被推开，来人一声大笑，叫高丽吃了一惊。

　　(二)

　　你猜是何人如此张狂，竟然在米卢大夫处没有轻重？原来此人不是别人，乃米卢之同门师弟桑奇也。高丽见过此人，名气也是端的了得。早年在武松故乡清河县行医多年，后应好友力邀，才到齐鲁省府专家坐堂。此人别看面貌丑陋，但对治疗阳萎早泄颇有些心得，一些青壮男子结婚多年，求子不得十分苦恼，便纷纷投到桑大夫这里求治。果真效果了得。得了好处的人们便封这桑大夫一个雅号叫“送子圣手”也。尤其是一名叫做泰能的青年男子，其妻小琴，结婚五年未有子嗣，其父母十分着急。后邻居力荐其到桑大夫处求治。果真是药到病除，小琴自是欢喜异常。当年，便喜得双胞胎也。喜得这泰能全家老小齐呼桑大夫妙手回春。这桑大夫之各，在齐鲁地界，委实是响当当如雷贯耳，与米卢不相上下。

　　这桑大夫别看医术高明，脾气但有些怪癖，让人颇有费解。宁可不收一文与穷人看病也是热情有加，但有恶少来求治即便给钱再多也是不冷不热。一日一当地朱姓青年男子，仗着其父是个官至副局级的国家干部，派手下人前去，手下人狐假虎威，竟破门而来，也不打话，张嘴就要桑大夫放下手头上治疗的病人去他少爷家中。气的桑大夫牙关紧咬，竟是不去。后任凭朱姓男子如何说尽好话，也是不改初衷。害得朱姓男子哭爹喊娘。

　　这桑大夫虽与米卢同门，但多年来两人各有漂泊，未有过密交往。今番前来，也是应米卢之邀来会诊一宗怪病的。在门外已立候多时，听得米卢如此这般地问起病情，便有意大笑引得师兄前来迎接。

　　米卢一见桑奇，果真是他乡遇了故知般分外喜悦。叫上助手端茶倒水，寒暄数句便直入主题。米卢指着内室那个男子道：“师弟，你看那男子，象个什么症状的？”桑大夫道：“待我观其脉相再作理论”。桑大夫进了内室，一看却是大吃一惊：“老天！此男正是朱姓男子也！”那朱姓男子见状也是羞愧莫名，对桑大夫，压低声音道：“哎，都怪我造次莽撞，才有今日远足至此。这米大夫说是神医，却并非传说中那样神奇。终是虚多实少，嘴上功夫端的了得。今番来诊才发现，您老才是真儿八经的名医。如蒙不弃请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好为我诊治则个？”这桑大夫也并非量小记仇之人，闻之，气消大半，为他把完脉相，沉吟半晌小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要是态度好些，又何必今天舍近就远？其实你的病症，我以前略有所知，病根一来在阳虚，二来你的心理也有些问题。只要坚持数月治疗必有效果。今番本是应我师兄米大夫所邀而来，想不到却是为你。说来我们也是有缘。”朱姓男子说：“好你个桑大夫，真 TMD的够哥们！我立马跟米大夫说，就说齐鲁老家有要事需要我去处理，等我回到家后再好生请您老来治疗，你看如何？”桑大夫说：“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师兄处我自有道理”。朱姓男子说：“不知您老可有什么好词，给米大夫卖一个面子”？

　　(三)

　　且说米卢在外屋端坐良久，也不见师弟出门，甚是诧异。莫非他已先下手为强，对那朱姓男子实施什么特殊疗法，药到病除了？真是该死！本是叫他来与我一起共同会诊，却是他一个人自顾贪功！我的一世英名却费在自家兄弟之手，可气可杀也！正在思想处，桑奇大夫出了内室，面有难色对米卢道：“不瞒师兄，脉相上看，此男子已是阳虚至极，早年贪欲无度，现在却是回天乏术，若真有奇术，恢复起来也是十分困难。我倒是有心帮你，却无力助你一臂之力也。小弟这就告退了。”说完，这桑奇就要离开。米卢一听正中下怀，果真也有你难住的时候了。呵呵。可米卢嘴里却说：“师弟，由你看来，这个男子，却是只有痛苦一生？也罢，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合该此人绝后也。”

　　桑奇一走，米卢是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的声誉保住了，怕的是如果那男子果真要赖在这里求治，却只有胡蒙一条路可走。万一以后被人家揭穿了露了底，看了出来，却不是十分地难看？想到这里，米卢出了一身冷汗。室内那男子见桑奇已走多时，便起身出门，十分虔诚地对米卢说：“米大夫啊，我可是慕名而来求诊，本已铁定在你这儿治个痊愈。回家也有个交待，免得父母媳妇成天价说我不成器。可刚才家中打来电话，说我老母病危，我理当赶回去照料母亲大人。这病也就只有等到以后再说了。你看，您老可真是一代名医呀，我只可惜今番又要回去受苦了。”

　　米卢本在寻思如何脱身，今番一听此言，便半推半就不露声说道：“朱先生，你看，阳萎这病本不是什么大病的，你既然要走，我也就奉劝你几句吧，今后可不要轻易叫什么庸医治疗，耽误病情不说，而且还花了些冤枉钱。你要是信得过我，等你处理完了家事再来也不迟的。”朱姓男子十分虔诚道：“米大夫之言小生谨记在心。”

　　且不说那朱姓男子如何在齐鲁府请桑奇大夫诊治阳萎之病，单表那高丽女子如何请米卢为其丈夫诊病。其实刚才他们三个男人的对话，这高丽女子却没有听到。原因是，象她这样的女子虽说命苦，但志气可是了得。见了桑大夫一来那个米卢大夫的神色，高丽女子自个儿就不好意思再在左右了。出了门去暂躲一旁。今番见其中两人先后出门甚是奇怪。进门欲问米卢大夫一个究竟，但话在唇旁却又缩了回去。也不管其中许多，看自家男人的病要紧！

　　高丽女子重又推门而入，却发现米卢大夫没有了原先的那个神彩飞扬。米卢大夫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若有所思的模样儿，真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那高丽女子见状，大着胆儿对米卢道：“米大夫，你可知我是谁？”米卢一看，却笑了，又恢复了先前那个模样儿：“呵呵，你终归是来了，钟夫人？”高丽女子一惊：这米卢大夫果真厉害，没经打问却已知根知底，连我丈夫姓名都已知晓了！

　　看来我丈夫之痼疾有希望了。

　　(四)

　　原来，这高丽女子之夫姓钟名果，患上此病已是痛苦不堪。人说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部位得病都不丢人，就是那个紧要部位不能有半点毛病。若是有病，自己痛在心里不说，别人指指戳戳最是难受。所以这钟果先生尽可能减少与外界交往机会，除了每周一次随球队训练踢球之外，一般场合更是难得一见这钟果先生的。先前为了治疗钟先生倒也配合，后来见无甚效果却是破罐子破摔。

　　无论如何自个儿也不出门就医了。高丽救夫心切，只有撕破脸皮自己亲自出马，走东串西求医问药，今儿个好不容易求到一个专家神医，如何不令她心花怒放？

　　回到家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对钟果一说，那钟果竟半信半疑，露出一脸苦笑来：“呵呵，果有此奇人，我倒是服他了。就怕还是那种混吃骗喝的主儿，象纳大夫霍大夫，我们家花的冤枉钱还少么？”高丽笑说：“这次你尽可放心。

　　但凡有半点疑惑，我是不会请他来的。呵呵，米大夫怕是快到了。”

　　米卢其实来过钟府的。那次不请自来，也是听得许多人说这儿住着一个阳萎顽疾患者，想毛遂自荐探个路。此次二进钟府却是与以前更是不同。高丽与钟先生对他十分敬重，尤其是那高丽，更是热情有加。米卢看高丽那风韵依然的模样儿，想想她为丈夫求医的那个劲头儿，就寻思着如今的女子果真是开放了。而这放在过去绝对是不可思议的。

　　见米卢在看着自己，高丽倒不好意思起来。心想，如今的男人倒是十分奇怪的。要么有枪，但枪膛里却没有子弹；要么有子弹的，枪却坏了哑了。象钟果这样的，看起来一表人才，却是中看不中用。而这样的男人却是最可气的。

　　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女人家是怎么了呢。也罢，也罢，好在米大夫能够妙手回春，再大的苦马上就要到头了。想到这里，这高丽却精神了许多。

　　闲话少说。单说那米卢如何治疗钟果之疾。尽管一开始对钟果患疾之原因不明，但通过观其神色察其舌苔特别是量其脉相，米卢大夫已然有了几分底了。

　　不过还有几个关键问题需要搞得更清楚一些。

　　米卢先示意高丽走开后，亲切地问钟果：“你第一次出现问题是什么时候？

　　如果还能记清最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钟果一听米卢话里的意思，明白了八九分。到现在这个份上，什么都说出来，也是为了治疗需要。钟果说；“其实认真起来，还在新婚之夜就开始出现问题了。中间大概有半年时光略有点儿好转，但很快就又毛病复发起来。后来，干脆就干行了。哎，米大夫你说，我这十几年容易吗？”米卢说：“你没听过有这句话么：十个男人九个虚？其实并不是都指阳虚。而很多一部分是心虚的。

　　你那个问题，依我看哪，多半还是缺乏自信心，说白了就是对自已没有信心闹出来的。我看了你那个活儿，还是不错的。说明没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变，关键的还在这儿”。说着米卢大夫指了指心，又指了指那个部位，说：“心性相通的道理你晓得么？”钟果一听如在云里雾中。

　　(五)

　　米卢见钟果楞是不懂，料定再讲深奥些也是白搭。不如来些通俗的效果可能要好些。便对他道：“你是个踢足球的。踢足球的时候，在双方实力相当之际，你靠什么取胜对方呢？”钟果道：“这个嘛我倒是晓得些的。俗话说两强相遇勇者胜，勇者相遇智者胜。”米卢说：“其实这里面就有一个心理问题。你若是认为自已不如对方，打不过对方，要么造成心理过于紧张，临场动作变形，技术动作发挥更是难以如愿；要么导致心理过于松驰，没有一点儿紧迫感和责任感，踢起球来吊而郎当的。这两样其实都是要不得的心理。而把这个道理放到治疗你的病上，也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的。你看是这样子么？”经过米卢这么一说，钟果倒是有些明白了。心想，这踢球的学问倒是蛮大的。可说这些个玩意，对治疗我的病到底有什么帮助呢？米卢大夫说的是吐沫飞溅，而钟果基本上还在云山雾罩，一头雾水。

　　第一次的治疗，就这样结束了。高丽躲在门背后，有些话也是听得到的。

　　只是不便出来表态而已。按说，如果象米卢大夫所言调整好心态的话，那么应该有一个起色。

　　然而，结果却并不让人振奋。

　　晚上熄灯后，钟果把米卢说的那些话儿全部跟高丽传达了一遍，目的就是要请媳妇出点主意，看看下一步如何治疗。高丽总是往好的地方劝住钟果，要树立信心，千万不能半途而废。而钟果却在提醒高丽，小心又是骗子上门，得多长几个心眼儿。高丽说，“是骗子不是骗子，你就按照他说的，试一次如何”？

　　钟果说：“怕是又会让你失望的。”高丽说；“既然是试验，总有成败的。没关系，来吧”。

　　尽管这一回，钟果是严格按照米卢说的去做，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钟果气的呀！没治了。

　　米卢大夫第二次来治疗的时候，钟果可是毫不客气地对他所说的那些个道道和方法提出了批评，希望能尽快对症下药，早一点解除病痛和心痛。

　　听完钟果那一套儿怨言，米卢大夫不急不恼。说；“你看你说的。好象我说什么都必须显效必须立竿见影似的。其实我上次给你讲的只不过治疗中的一个序曲。这序曲开头开的好，下面工作也就好做了。”钟果说：“愿听先生高见。”

　　米卢说；“治疗你这种病哪，我看还得拿踢足球来打比方，你就会心领神会的。

　　上次我说到心理非常重要，但并没有说心理问题是唯一的要素。还有诸如战术组合与配合等方方面面的问题。象你这种十几年的老毛病，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祛除病根的。你要有点儿耐心嘛”。米卢的一席话，倒让钟果不好再说什么了。

　　米卢照例又讲了一通技术战术配合的道道，又特意举了他治愈的几个病例。最后又吩咐钟果好生体会，必有心得云云。倒让钟果觉得这有点不是治病，反倒是有点儿讲课了。因为每次来治疗的时候，米卢大夫都要求钟果记笔记。

　　第二次讲完后，高丽还象往常那样让他进行试验。可钟果却是十分地不太情愿。原因是担心失败以后对他的自信心打击很大。干脆他就不试验了。等到米卢一个疗程完了以后，再统一进行也不迟。

　　很快地一个疗程就结束了。钟果的一本笔记本也用完了。看着厚厚一本的学习笔记，钟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米卢讲的都是不错的。可有一点儿他是始终不太明白的。就是米卢大夫在疗程结束前，曾小声问他：如果还是不行，是不是该考虑绕开高丽这个女子来另觅一条途径呢？

　　或许你的病还要救。当时钟果就对他说：“你说的轻巧，我和高丽可是十几年的夫妻了，怎么说绕开就绕开呢？如果为了治疗我的病而绕开她，那我情愿一辈子就这样算了。高丽，说什么也是不能绕开的。绕开了高丽，我还算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