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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峰,报纸出完了吗?”罗亮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完了。你怎么关机了?”因为打手机只能一只手扶方向盘。为安全起见,彭一峰把车速降了下来,下了快车道。 “晚上给我打电话了?”罗亮的口气中透着几分歉疚。 “你说呢?” “唉!”电话那头,罗亮叹了口气,听筒里随即传出他“丝丝呵呵”抽烟、吐咽的声音。 彭一峰一时语塞。 “我死定了。老张再也不会用我了。今儿太背了……”罗亮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也别那么想。还有十来轮联赛呢,我觉着应该还能有机会吧。”彭一峰几乎是硬着头皮说着安慰的话。 “一峰,你也跟了好几年队,你肯定清楚我今天犯的罪过有多大。换你是张铎,你还会再让我上场打比赛吗?” “嗯。”彭一峰已经无力争辨了,“那也别摞挑子,该好好练还得好好练。” “有用吗?没用了!唉!也就这样了……” 彭一峰从罗亮的话语中深深地感觉到了他心底里的那份痛苦与无助。要知道,对罗亮来讲,今天这一次受到的打击远远要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沉重得多——只因为,建筑于满怀的莫大希望之上的一份失望,也是一份莫大的失望。 “一峰,”还是罗亮在说话,“说真的,我现在特别想见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见她,你知道是谁吧?” 罗亮的提问让彭一峰的脑子瞬间停止了转动。 “小心!”司马慧在边上突然大叫了一声,彭一峰才缓过神来,边踩刹车边向左打轮,差点没撞上一辆从辅路冲入二环主路的面包车。 “你开车呢吧?我听见你旁边有女孩的声音,谁啊?啊?”罗亮一个劲儿地追问。 刚才险些撞车的一幕让彭一峰能感觉到自己的头皮上直往外冒汗。 “啊?没谁。”彭一峰轻描淡写道。 罗亮不好再问下去了,在嘱咐了一句“那你慢点儿开”之后,又回到了他刚才的话题。本来是左手扶轮,右手听手机的彭一峰,下意识地把两只手上的工作调了个个——手机因此离他右边副座上的司马慧更远了一些。 “真的,一峰,我现在已经对球没什么念想了,大不了明年转会走人;我只觉得司马这女孩挺好的,真的挺可爱的,我想努努力,想试试……你说能成吗?” 罗亮的这段话,几乎没有一句、一个词不是彭一峰事先没预料到的。彭一峰突然感到有些伤心——倒不是完全因为罗亮提到了司马慧,只是觉得罗亮和自己是那么好的哥们儿,在他心情最难过、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想的、念的、希望的与寄托的竟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刚认识没多长时间的女孩! 不过,彭一峰转念对罗亮便有了一层理解。他回想起自己当年和逝去的女友影刚开始交往的时候,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是愿意和影在一起,跟她诉说而不是跟那帮哥们朋友。 “亮子,”彭一峰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既然想,那就去做吧。我只是希望你别就这样消沉下去。当哥们的,我也帮了不了你太多……对了,你别让你爸再为你着急上火,没事儿多打打电话,多回几趟家。” “我知道了。你也快到家了吧,那回头再打电话吧。别忘了哪天把你旁边的女孩带来让我看看!”罗亮最后说道。 彭一峰挂断手机,才发觉此时车子已经被他停在司马慧家的楼下了。 “到啦?我都不知道想都没想还真把车开准地儿啦!”彭一峰多少有些吃惊地对司马慧说道。 “罗亮他怎么样了?”司马慧并没有急着下车。 “我担心他可能会扛不住,毕竟打击太大了。”彭一峰说着掏出烟点上,又顺手把车窗摇了下来。 “是吗?”司马慧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对了,你不是说有一个人能帮他吗?倒底是谁啊?” 彭一峰用右手搓了搓脸,然后又仰起头看着车里的顶棚,拿烟的左手伸在车窗外,无力地垂在那里。 “司马,本来我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聊聊来着。”彭一峰没有直接回答司马慧的问题,“可今儿又实在太晚了;你跑了一天,也该回家好好歇歇了……” 司马慧笑了笑,探过身子伸手拧灭了方向盘座上车钥匙。熄了火的切诺基在抖动了几下之后,完全静止了下来;而少了发动机转动的声音,车子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我也一直很想跟你聊一聊。”司马慧脸上始终带着微笑,“首先,我要感谢您这段时间在业务上对我的关心和指教……” “咳!”彭一峰没想到司马慧会主动把车子熄了火,更没想到她居然也学会了那种调侃式的说话方式。 “一峰,你能从现在开始把手机关上吗?”司马慧出人意料地说道。 彭一峰像个乖孩子,很听话地掏出手机,按下了关机键。“手表用不用给停了?”他打趣地说。 “好啊!让时光就此永驻。”司马慧敏捷地回答道。 两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黑暗中,彭一峰和司马慧都没有去看对方的脸,而是分别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前方——就像是电视上《新闻联播》的两位主持人,只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的摄像机镜头而无法彼此进行目光交流一样。 “恐怕——,我得跟你把几件事说明一下。”彭一峰率先开始“播音”。 “那首叫《湖水·心》的诗吗?”司马慧很直接地问道。 彭一峰笑着摇摇头,司马慧的柔声细语直接了当,有点让他“难堪”。“写得还成吗?”他用反问想摆脱场面上的“被动”。 “比徐志摩差点;不过,也差不了太多。”司马慧又开起了玩笑。 彭一峰这一回没有随司马慧一起发出笑声。他的心突然有一种很痛很痛的感觉。他愈发觉得司马慧实在是个很好的女孩,就愈发觉得自己事到如今不知如何去面对她。 “司马。” “嗯?” “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是有感觉的。” “什么事?” 彭一峰又点上一支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罗亮喜欢你,不然,他不会让我帮他写那首诗送给你。”彭一峰没有给司马慧留下插话的时间,紧接着又说道:“我不知道你对足球运动员怎么看,也许在很多外人眼里,他们的形象并不怎么好。不过,罗亮这孩子人挺不错的……我想,不!我能保证他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 说完这番话,彭一峰转头看了看司马慧,见她一声不吱仍是若有所思地目视前方,既然话已经开了头,他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揶着了。 “刚才罗亮在电话里对我说,他很想见你。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人在自己最失落的时候,都想见到自己最……最喜欢的人,你说呢?” 司马慧一直默然地听着彭一峰的叙述。她觉得在寂静的夜里听彭一峰轻缓地讲些什么有一种很舒服、很安宁的感觉——就像那次自己送喝醉的他回家,在同样一个寂静的夜里,他给自己讲述了他写的那个叫《玲子》的故事一样。 “所以——”司马慧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彭一峰,“你才认为这个时候只有我才能帮助罗亮?” 司马慧的确太聪明。这种聪明即使彭一峰早已感觉到了却依然会不时地在心里为之发出感叹。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彭一峰笑了笑说,“我没想让你当回救国救民、忍辱负重、牺牲自己的王昭君,顶多当回……” “文成公主?”司马慧接过彭一峰没说完的话,她的补充又一次让两人笑了起来。 “你呢?”笑声中司马慧开始“自卫反击”了。 “什么我呢?”彭一峰确实不知道对方要表达些什么。 “你知道吗,阿玲从见到你之后便堕入了情网,她喜欢你你也该有感觉吧?” “阿玲?哪个阿玲?刘爱玲还是刘嘉玲啊?”彭一峰明知故问——虽然,他知道司马慧指的当然是谢玲。 司马慧笑着没有说话。她在等待彭一峰自己言归正传。 “谢玲这孩子其实也挺不错的……”彭一峰果然言归正传了,“她喜不喜欢我我不太知道;不过,她不太了解我我是知道的……咳!每个人很难保证自己在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不……” 彭一峰本想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可是,他猛然想到司马慧那段曾有过的“恋情”恰恰便属于此类!于是,他装作咳嗽了一声,接着改口说道:“不回家的人。”说完,他又干脆哼起了那首林忆莲的歌——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紧闭的双唇,何必再去苦苦追寻,苦苦追问……” “一峰。”在彭一峰那近乎模仿秀的低声吟唱中,司马慧叫着他的名字。 “啊?”彭一峰停止了“演唱”。 “你这人太怪了,真的太怪了,太怪了……”司马慧不住地摇头,像是在和自己说着…… 罗亮和彭一峰通完电话后,便一直在为一件事情犹豫不决——他想给司马慧家里打电话,向她倾诉自己的心情和感受,更想向她表明自己对她的喜欢和好感;但,他又害怕自己的表白会遭到司马慧的拒绝——本来罗亮并不是一个特“面”的人,然而,自己在今天历经了一场表现拙劣,被大众齐声指责、谩骂的比赛之后,他的自信随之丢失得差不多了。他不知道,球场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司马慧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不争气的男人? 罗亮独自在宿舍里不停地躺下去、坐起来,坐起来又躺下去。有好几次他都毅然决然地开始用手机拨司马慧家里的电话,但每一次号码刚拨到一半的时候,便再也没有继续拨下去的勇气了。 犹豫与焦躁之中,罗亮猛然拉开抽屉,借助台灯所发出的昏黄的光亮,开始在抽屉里一通翻腾——他在找一枚硬币,他要用掷硬币的方式决定自己是不是现在就给司马慧打电话。 硬币找到了——是一枚1970年生产的一分硬币。如果按年龄计算,硬币比罗亮还要大上两岁。 “国徽”代表打电话,“字儿”代表不打电话;五局三胜,就这么着!罗亮在心里定下这一场一个人的“赌局”的规则。 他把那枚小小的、薄薄的、轻轻的硬币拿在手里,站在屋子当中。也许是心里紧张的缘故,他不由得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 硬币被罗亮用左手轻轻地放在了右手大姆指的指甲上;载着硬币的大姆指又慢慢地向食指靠近,直到贴紧食指的指肚……一切已经“各就各位”。 随着姆指用力地向上弹起,那枚硬币陡然升空,翻滚着又急速下坠,落在地板上打着转儿,最后静静地停止了。 罗亮的眼睛紧追着硬币飞起、下落的轨道。 “‘字儿’!”认真地确认之后,罗亮弯腰从地上拾起硬币。 硬币第二次被他抛起,一样的轨迹,一样的声响,一样的结果——“字儿!” 罗亮愣愣地看了半天。两次抛出硬币,两次显示出“字儿”——那都代表着“不打电话”。 罗亮居然笑了。虽然这两次的结果多少令其有些沮丧,但同样也让他感觉到了几分轻松。 “命里该然——”罗亮小声喊着“口号”,第三次将硬币抛起…… 是“国徽”! “爱谁谁——”罗亮小声喊着又一句“口号”,第四次将硬币抛起…… 又是“国徽”! 是的,是“国徽”!倾刻之间,“国徽”和“字儿”已经打成了2∶2平! 罗亮再次托着硬币的大姆指有一些颤抖了。如果说第一、第二次抛硬币前罗亮很是紧张,第三、第四次甚是轻松的话,那么,在这决定结果的第五次“试抛”之前,他又重新有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这甚至让他联想起了一场重要比赛,将要由他去主罚一个至关重要的点球前的那种心情! 硬币飞舞着最后一次抛了起来。罗亮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看到一个怎样的结果,此时此刻,他只是希望那枚硬币能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能永远地在空中翻腾而不要坠落…… “啪——”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之下,硬币还是按自由落体的运动轨迹落在地板上——在短暂的跳跃、旋转之后,它无声无息地静止了下来。 “国徽!”——3∶2!在0∶2落后的情中下,“国徽”最终奇迹般地实现了反败为胜! 罗亮在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结果面前愣住了——他的耳边仿佛回响着自己“罚中点球”之后万众欢呼的声音,那么的热烈,那么的震憾,那么的激动…… 罗亮转身从床上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几乎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不决,“6、5、8、8……”他一口气按完了司马慧家的8位电话号码,把听筒紧紧地贴在自己在耳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双方“下半场”的交谈中,彭一峰和司马慧再没有更多地涉及“上半场”中有关罗亮和谢玲的话题,而是分别讲述了各自的家庭以及自己小的时候所发生的一些有趣儿的往事;笑声在不甚宽敞的车里不时地响起…… 一阵秋风过后,一场秋雨滴滴哒哒地落了下来。不一会儿车的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雨珠。 “哟!一点半啦!都聊一个小时啦!”彭一峰拧亮车里的顶灯,看着表说道。 “我挺喜欢下雨的。”司马慧像是没听见彭一峰的报时。 “这雨太小了,我喜欢下大雨,最好再加点冰雹!”彭一峰说道,“对了,你知道如果用两句歌词形容你和我今天的这一次聊天是什么吗?” 司马慧看着彭一峰的目光问道:“什么啊?” “叫作——‘雨一直下,气氛还算融洽’。”彭一峰把张宇歌中的“不算融洽”改成了“还算融洽”。 司马慧笑着点了点头。 “好啦,你该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彭一峰重新用钥匙将车发动起来,“明儿下午我还得去看怡静进棚录音呢!你要是没事也过来吧,帮怡静拍几张片子。” “嗯。那,那我回去了,你慢点开车。”司马慧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 “司马——”彭一峰叫住司马慧,“我还忘说了一件事,就是你剪了短发挺漂亮的……好多人都这么说。” “是吗?那谢谢,‘好多人’啦!”司马慧含笑在车外冲彭一峰说道。 “笛、笛!”彭一峰轻轻地按了两声喇叭,缓缓地把车开走,同时看着后视镜里的司马慧缓缓地转身进楼,消失而去…… 车子在被雨刚刚打湿的二环路上向北行驶着。彭一峰把车窗全部摇了下来,细密的雨丝随风吹进车里,落在他的头上、脸上、手上;空气中涌动着异常清新、芳香的树叶和泥土的味道。夜幕细雨中的这座城市,仿佛又增添了几分的美丽与神秘。 彭一峰满脑子一直在回忆着过去一个小时里,自己和司马慧之间的每一句对话,每一次笑声包括每一段沉默……他突然觉得,尽管认识司马慧以来,绝少有这样长时间且安安静静的聊天的机会,但好像那并没有让两人因此而变得陌生。 司马慧的聪颖、从容和柔顺,以及她的短发、笑容和嗓音,都让彭一峰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这种很特别的感觉彭一峰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在司马慧向其讲述完自己的那一段“可怕恋情”之后一度渐渐散去了。而今天,现在,彭一峰让这种感觉重新在自己的感官中建立起来了,而且愈加深刻而清晰——这是他无论如何事先也没有真正想到过的。 “未来谁也说不清楚,只有生活还要继续……”彭一峰这样想着,仿佛眼前车轮飞驶的道路随之也变得更加宽广而平坦…… 电梯里司马慧也一直在回想着刚才和彭一峰聊天中的细节与感受……直到当她离自己家的房门还有几米远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电话铃声的时候,回忆才被迫中止了。 “肯定是妈妈从英国打来的。”司马慧想着赶紧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屋撞上门,打开廊灯连鞋子都没顾上换便跑向了自己的卧室。 “妈——”接起电话的司马慧,兴奋而忘情地叫了一声。 然而电话里没有传来母亲那和蔼的声音,而是一阵沉默。 司马慧意识到电话并不是英国长途,但她的脑子里立即又有了一种新判断。 “一峰吧?你说话啊!”司马慧的语气甚至有些激动。她猜想,电话既然不是母亲打来的,那肯定该是刚刚才分手的彭一峰——他一定是打来电话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安全地到了家。 然而,电话里仍然是一阵沉默。司马慧有点不知所措了。 “谁,谁啊?”司马慧的语调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却被打电话的人挂断了。 司马慧举着电话呆呆地听了一阵听筒中的忙音之后,才缓缓地把话机扣上。 雨滴“噼噼叭叭”地落在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的黑夜里,屋子里没有一点别的声响…… 司马慧直直地站在床边,慕然感到了一阵周身的恐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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