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探路这点事
对于秋天的塞外草原,我梦想中的场景是:秋草枯黄,落水长天,远处白桦林金灿的落叶闪耀在阳光下。马队翻过高高的山脊,绝尘而去,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为了心中的秋季马背旅行,我不断在草原深处辗转,经常一不小心,就驶入无人之境,没有电话信号,只能凭手机GPS的定位在离线地图上判断此处离公路还有多少公里。一行人饥肠辘辘,野地里没有其他车痕,遇到岔路就难以判断。在深山里,陷车、推车都常发生。
马背旅行的线路比一般旅行线路难找许多,不能是公路,不能是砂石路,不能太坑坑洼洼,否则马奔跑起来会有危险。同时越野车和货车要能随行,在草场私有化的如今,遍地是铁丝网围住的私人领地,要寻找那么一块能长距离让马奔跑的草原是无比困难的。
有幸,漠北地域辽阔,万山千山寻遍,终觅得心心念的马背线路。
圣泉边的露营地
九月中旬的天气,晴日温煦,山下圣泉水千年流淌,伴着树叶沙沙轻响,寂静的白桦林间传来“笃笃”啄木鸟敲击树干的声音,循声寻找,终于在山坡上一处白白的树干上发现了啄木鸟。掩映在灌木丛间的蒙古包就是我们今夜的露营地。
烤炉已经飘散出食物的诱人香味,老厨师正在以他多年的经验烤制秘方全羊。
事后多日,首都的一位朋友再次和我谈起:在北京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烤全羊啊!我心里暗笑,食材占了大部分因素,当日现杀活羊,涂上厨师的秘方配料,他号称从不使用市场出售的料包,加上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下就餐,美味必须倍增。
所以,肥脆羊肉瞬间入口的感受怕是无法在北京重现。
夕阳无限好,最使人陶醉的光线就在即将下山前的前二十分钟,不强烈,温柔的光线洒在马头琴师的蒙古袍上,轻拉弦弓,悠扬的曲调飘出,马儿就在一旁啃食野草,远方的远此刻已归还草原,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待酒席享毕,迈出蒙古包,漫天已是繁星点点,北斗七星高悬,子夜的月亮转到了天空右边,正好照在身前草地上,白马低着头默默地咀嚼着夜草。
探寻秋季深山牧场
清晨的日出重新给大地带来了温暖,也晒干帐篷上的露水。马倌已将马聚集,备上鞍子,又一天新的启程。马队慢慢穿过茂密的森林保护区,越过高山湖泊,左手是湖边的沼泽,水杉林下湿地是鸟类生息繁衍之地,右手是已收割的油菜地,菜杆铺满。
虽说是农垦区,是农耕民族的地盘,但你是见不到四周人影的,只有在春播秋收的季节,大型机械往返工作,此地才有人类的气息,除去那仅有的几天,此地仍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水杉红而褐的色调让秋季更加萧索。或许可仿效下梭罗,把这当作瓦尔登湖。
随着地势升高,沼泽和湿地被森林替代,绿色的樟子松和黄色的白桦树驱赶了秋的萧索,而转为明快并带有生机,秋日胜春朝。马蹄踏过垭口,芒草类禾本科野草占据了整片缓缓而下的山坡,广阔山谷,穗状花序的针芒蒙上柔和的光晕。
瓦蓝的池塘忽而呈现,马队歇息在小山丘顶,马匹拴在小丛白桦树上。远处的白桦林已到了最惊艳的时光,金黄转魅红,一年中颜色最打动人心的不超过15天,可遇不可求。
野餐后踏上的旅途又是另一番景致,不见了树木,只有草原,早已被收割的碱草只有矮矮一层铺在地面上,今年不同往年,9月初雨水丰润,割完一茬的草地上又泛出新绿,绿的短暂,绿的对牧民无用,即将刮来的寒潮能让绿芽一夜阵亡。
今夜的露营地在高高的牧场,夕阳落山后,冷气袭来,一锅手把肉和一炉烤羊肉暂时驱走寒意,大帐里睡意为至的旅人们仍在举杯高饮。
而清晨起来所见,仿佛突然踏入了冬季,四下茫茫白色,帐篷山已结霜,我穿着马靴在草地上走过,鞋面尽湿。昨日黄中夹绿的草原,现只剩下白色,我从未见过霜景也能如此震撼。晴日一出,快速消融,晚起的人们错过了虚幻的纳尼亚。
松树林深处的狼嚎声
惊喜不断光临,又一晚的露营地,在一处牧民家附近的松树林前。白日旅途劳顿,我已早早歇下,夜间听得犬吠连连。隔日起来后,和几个领队一聊,他们听到了狼嚎,他们都是与狼多次打交道的人,或是大兴安岭北部林区的林业员工,或是抓过狼崽的达斡尔汉子。
狼和狗的叫声不同,据判断,应该是远处的另一处林子里有狼,并且不只一头。狼嚎和犬吠混在一起,我睡得迷迷糊糊,竟是没分辨清楚。纵使如今呼伦贝尔有景区将狼养在笼子里供游客赏乐,那也比不得听得一晚远处狼嚎让我激动不已。
用做纪录片的态度去做旅行
回望一眼马蹄所踏之路,大自然仍是镇静自若,远方的客人返回匆忙的都市工作中,此地居民仍延续着逐水草而居的放牧生活,这片区域水美草肥,春牧场和冬牧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土地私有化,各有各的领地,不再有成吉思汗时代的你争我夺,骑射能手也无需上战场,他们上的是那达慕赛场。
与13世纪的草原不同,地理不容许太多耕地,人类地理学上的差异造就了社会差异,由于这一地区的自然条件,这儿长期保留了其他地区早已抛弃了的那种生活方式。我们从事的是旅行服务,力求做到“纪录片一样的旅行”,历史不可逆,即使无法让它延绵存活,至少可以记录所经之路。
(文 /叶丹 图/大吕 马术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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