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骑士华天　摄影 ：Matthew Seed

　　距离 2016 年里约奥运会不到 4 个月，外滩君在上海见到了华天，他已顺利入选里约奥运马术三项赛，代表中国出征。开战在即，华天相当坦然，也非常冷静，他很清楚奥运会只是自己未来人生征途的短暂一站：“这不意味着未来几年不会遇到新的挫折，也可能有其他的问题会出现，不过运动本身就是这样，有起有伏。”

　　中国第一位奥运骑士

　　华天很高，该有1米9吧，但因为瘦，身材比例就显得相当好。他也非常帅，身上散发出的感觉，很难描绘。就像人们总说，伊顿公学毕业生身上有一种尊贵气质，这种尊贵是优越的家庭出身和教育背景所造就的，不受制于外物，更没有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华天 摄影 ：Matthew Seed

　　3月9日，国际马联发布了今年里约奥运会马术三项赛参赛国家及选手名单，华天成为中国唯一获取奥运参赛资格的选手。8月，奥运会就将开幕，我见到华天时，他却显得很“悠闲”，并没有像其它运动项目的选手那样，处在一个“备战”状态中。

　　这或许是由于马术运动的特性，它更像一项终生运动，而非阶段性的职业。华天从小就接触马，他还不会坐的时候，就被父母抱到马上玩。5岁时，华天被妈妈罗山送到北京石景山马术俱乐部“上课”，指导他上马的教练就是后来成为全国冠军的哈达铁。

　　华天9岁时在香港马会双鱼河俱乐部参加马术比赛，10年后在同一个场地，华天参加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奥运

　　6岁时，他跟随父母到了香港，在香港赛马会屯门和罗湖马术俱乐部接受更为系统的训练。10岁，华天赴英求学的同时，继续马术训练，专攻马术三项赛。2006年，16岁的华天已经两次击败世界冠军、英国女王的外孙女扎娜·菲利普斯；同年5月，在华天就读的伊顿公学，他在温莎皇家马术赛中夺得女王杯。

2008年，18岁华天参加北京奥运会 图片来自香港赛马会

　　2008年北京奥运会，华天成为中国第一位奥运骑士，从伊顿公学毕业后，他迅速地决定以职业马术选手作为人生目标。

　　对于华天来说，每一天几乎都是围绕马术而展开，生活和职业的边界并不明显。“我有很多兴趣爱好，但问题是没有时间。”他告诉我，“我会考虑一年里面有一天或者一个假期跟女朋友出去度假，除此之外，真是没空做其他的事。但是我忙这些工作并不是说这些事情很无聊，觉得日子很冗长，完全不会，因为我热爱我做的事情，我在这些工作本身就能找到乐趣。”

　　马术三项赛，就像“打怪兽”

　　在谈话中，华天让人感受最深的是他的“积极”，这不是简单空泛的“正能量” 三个字所能概括。面对困难和挫折，他比常人想象的冷静，甚至能够针对问题精确分析。

　　2008年，18岁的他作为第一个代表中国出征马术三项赛的选手，却意外落马而早早退出了比赛。之后2012年伦敦奥运会，由于战马伤病等原因影响，华天位列候补第四名，并未登上赛场。不熟悉马术运动的人，会误以为这就像一个美梦，早早收了场，毕竟在运动场上昙花一现的选手实在太多。

2014年仁川亚运会华天获个人银牌 摄影：新华社记者白雪飞

　　事实上并非如此，马术运动不同于其他体育项目。马术三项赛是骑手与同一匹马作为组合参加盛装舞步赛、越野赛和场地障碍赛。但鉴于该运动的难度和危险性，国际马联对比赛门槛设有星级，从国际一星级至国际四星级。

　　在英国参加马术三项赛的骑手必须经马术三项赛委员会进行职业骑手资格认定，之后从最低星级比赛开始获得成绩，累计经验、提高技能、不断升级、直到达到运动生涯顶端。参加奥运的要求更严格，国际马联的规定是，选手必须进行一系列国际星级比赛，才能获得最终的参赛资格。

华天参加安妮公主庄园国际比赛越野赛 摄影：夏原浦

　　这就像在“打怪兽”，路漫漫其修远兮。难怪华天从18岁登上北京奥运会的赛场起，梦想从来没有改变过：要参加够十届奥运会。“十届奥运会也是有可能的，你要知道在马术项目上有很多选手参加奥运会的时候都已经60岁了，我也希望我能做到他们那样。”

　　另一方面，马术运动又是一项极其“烧钱”的运动。马的职业生涯比较短，巅峰时期就那么几年时间，而对于每一次奥运会比赛，必须先培养、训练若干匹马，再从其中选出最佳者备赛，花费巨大。因此，马术水平的高下不仅仅局限在赛场上，还在于个人经营。

2014年法国举办的世界马术运动会 （世锦赛）华天与父母在观众席上 摄影：夏原浦

　　离北京奥运会，已过去了8年，如今华天已经26岁。这8年来他改变了很多，但促使他变化的并不是奥运会，而是生活本身：“现在我扮演了一个类似管理者的角色，我要做很多决定，要确保一切都正常运转。比如足球俱乐部里面的球员会赚很多钱，实际上是一个俱乐部在管理操控着一切，现在我就好比这个俱乐部的管理者，马棚里的马就像是我们的球员。”

　　B=外滩

　　H=华天

　　B：这次里约奥运，你有两匹马获得了奥运资格：“派大星”和 “堂·热内卢”，据说“派大星”已经17岁了？

　　H：“派大星”是我在一个好朋友的支持下买的，我们在2014年买下这匹马。当时是想让这匹马参加那一年的世界锦标赛，然后想着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还可以参加2015年的。但是没想到派大星一直走到现在，甚至有可能会参加今年的比赛。毕竟他年龄不小，是一匹老马了。总之“派大星”是超出了我的预想的。

　　它比较傲娇、个性很强，非常聪明也非常职业，不用你告诉它应该怎么做，它自己就知道要做什么。可以说它非常有男子气概。大家在猜我是否会选择派大星一同前往里约热内卢，不管它会不会和我一同参赛，今年“派大星”都得退休了。

华天与“派大星”在2014年法国举办的世界马术大会 （世锦赛）越野赛 摄影：夏原浦

　　B：你通常如何选马？

　　H：其实跟马合作就像跟团队成员之间的合作一样，你要喜欢你的马，建立和马之间的联系。首先选择的马需要它在体质方面比较强壮，当然这个比较容易做出判断，难的方面在于挑选一匹与你性情能合拍的马，它的个性能适合你的个性。能跟你的马产生交流很重要，如果你的马匹很年轻，你得意识到他要跟你一起并肩作战很多年，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个过程中你要训练它、教导它，所以马的性情、个性很重要，它需要跟你有这种配合，愿意让你和它一起工作。

　　B：骑手和马的关系是怎样的？你会觉得是“战友”、“师徒”还是什么？

　　H：这个很难解释，其实都有。首先肯定是像老师和学生、同事之间的这种关系，比较职业的，因为毕竟你是在训练它。但是同样它也像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会花大量的时间和它相处，所以这种关系其实很亲密。如果要分的话，我会说30%是老师学生和同事，剩下的70%是像家人和朋友。

华天和“铁木真”一起夺得了亚运银牌 摄影：John Stoddart

　　B：你喜欢什么样的马？

　　H：比如说“武松”，我带去参加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那匹马。当我第一眼看到“武松”的时候，我认为这匹马一般般，没有觉得它很好，只是觉得还行。但是当我接触它后，我就有一种感觉，这匹马是我喜欢的，我可以跟它合得来，可以合作下去，所以我们就买下“武松”作为北京奥运会的备选参赛马。所以其实选马和看人是一样的，你的第一直觉很重要，你能够大致判断它的性格，你会感受得到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B：你怎么和马沟通？

　　H：当你从孩童时期就接触马，和马一起长大，你就自然而然形成这种能力——可以去感受马的感觉，可以理解它们性情。还有肢体语言，就像人与人的沟通一样，你可以通过肢体语言看出一个人是自信还是缺乏自信，是处于焦躁还是很兴奋的一个状态。我认为人类的对话70%在于肢体语言，那么与马对话100%都是肢体语言的交流。

2006年，华天第一次参加在英国举行的国际赛事 摄影：马征征

　　B：据说你打算参加十届奥运会？

　　H：我觉得其实我们很幸运，因为马术运动生涯可以很长。新西兰有一位马术选手叫做马克·托德，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一个传奇人物吧，他在两周前刚刚过完60岁大寿，今年里约的奥运会他也会参加。所以其实有很长的路，如果等到我60岁的时候也能够像他一样健康，一样充满活力的话，我也会继续去参加很多比赛。

　　B：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H： 2008年，感谢江先生（江逢灿）赞助我，参加北京奥运会之后我还有4匹马，可能是长那么大以来拥有的最好的马，所以其实感觉是很棒的。同时，对我来说，我特别痴迷这项运动，所以如果不尝试着做好，把它作为职业来发展的话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一旦你接触了，你与时间赛跑，你就停不下来，会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2011年，布莱姆尼宫前孤独的华天 摄影：Karen Tang

　　B：马术这么难，也很花钱，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的？

　　H：我想要挑战最高点，挑战极限，对我来说这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梦想。而且我热爱这一切，喜欢我做的事情，永远都在一个奔跑的状态，不会停歇，包括训练，包括会产生的压力所有的一切我都热爱。因为这是我的梦想，而我是那种生活在自己梦想下并愿意去实现的人。所以这是让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一个理由。

　　其实在过去的几年中，我有很多跌宕起伏，不过运动的特质就在于此，会有成功也会有失败。我现在的状态还算不错，事情都慢慢步向正轨，莎拉和我在英国经营的公司运转也很稳定，这样我的马术运动有了固定的经济支持，然后我今年已经拿到参加里约奥运会的参赛资格，所以目前看来都挺不错的。但是这不意味着未来几年你不会遇到新的挫折，可能有其他的问题会出现，但运动本身就是这样，有起有伏。

2014年，法国举办的世界马术大会 （世锦赛）验马仪式上 摄影：夏原浦

　　B：伊顿公学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H：“伊顿”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方方面面都有很多影响。这所学校的确很特别，老师永远都在鼓励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打击你的自信心，没有人会跟你说“你做不到，你没办法完成这个”之类的话，永远都是被鼓励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同时每个人做的事都不一样，学到的也不一样，他把每个学生当成不同的个体，从各个方面来挖掘学生的潜力，所以每个人成长得都是不同的。

　　B：里约奥运也将开赛，你如何备战？

　　H：我目前为里约奥运会准备的三匹马都有各自的特点，身体上还是个性方面都不同，所以它们的训练计划也是不同的。此外，我还有9匹年轻一点的马，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为的是能够参加2018年亚洲运动会和2020年东京奥运会。然后我会争取每个月回到国内一次，和国内的媒体见面，能够更新报道我的马术比赛准备过程，能够推广这项运动。

　　（文/沈沿 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