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到去年1月份以后,庄先生一直佑安医院住院。
佐佐木敦子:对。
主持人:因为我听到庄先生后来情况不好,我听到消息是在2月6号、7号那段时间,当时是中新社的记者跟我说的,说愿不愿意看看庄先生,采访一下。所以,我当时问庄先生的儿子庄彪老师联系,来回来去,但是因为当时您也比较累,那边的情况也确实不好,后来也没去成,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最后一段时间是什么样的情况?
佐佐木敦子:因为他最后身体比较虚弱了以后,一般来说做完手术以后,要求恢复的话,能吃就尽量吃,哪怕是夜宵,能吃几餐就吃几餐,都可以。但是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吃,有时候夜餐,晚上十来点钟,或者深夜的2、3点钟。
主持人:在医院怎么弄?你给他做?
佐佐木敦子:临时给他做。
主持人:就在医院给他做?
佐佐木敦子:因为医院对我们照顾得比较好,特意把两个人住的房间腾开以后,让我们两个人住,我们就买了一个小饺子锅。
主持人:弄一个电炉子。相对来说医院对你们还很好,一般医院都不让这么做。
佐佐木敦子:对我们全方位的开绿灯,对我们照顾得很好。后来庄先生的夜宵2、3点钟吃,都给他做。可是渐渐就不行了,食欲渐渐就差了,每天三顿饭也吃不下。庄先生每天吃三顿饭,后来勉强吃,到最后早晨起来状态挺好的时候,“哎呀,我肚子饿了”,就给他弄早餐,热点稀饭给他吃点,因为食欲也不太好,还是流食好,给他或者煮点稀饭,或者食堂要点稀饭给他吃。吃完了以后,他好像就说自己堵,每天状态都不好,消化不良,状态很不好。
主持人:一点稀饭就消化不了了。
佐佐木敦子:对,他身体一天一天开始瘦了,瘦了以后我也着急,赶紧医院给打营养液,综合营养液里头有脂肪乳、氨基酸,每天就给他打这个。但是这样也是一直瘦下去。
主持人:后来医生通知是到2月6、7号?
佐佐木敦子:差不多那时有一个值班大夫让我签病重通知书,不是病危通知书。晚上我刚刚睡着,他突然让我签,我都迷迷胡胡,也没开灯就签,签完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大夫说你仔细看看是什么东西,我仔细看看是病重,后来赶紧给韩凯打电话,我说他让我签这个东西。他说没关系,那个东西只要不是病危就没关系,要看庄先生的体内恢复得怎么样,恢复过了就没问题。并且我不是一直不相信他会走吗,有时候就安慰他,我说怎么样?他说没关系的,他也从来在我面前没叫过苦,也没说哎呀不行了,还活着干什么,那些软话几乎没说过。我也是满怀信心,为了我,你要坚强,坚持着活着,等治得差不多,赶紧回家,出去一起旅游。就是这么说的。
到了8号左右的时候,大夫就让我签病危通知书。后来看了一下所有拍的片子,肝上、肺上还有骨头上都长满了,后来他说让我准备后事。但是一看庄先生8号的状态还是挺好的,刚好他的儿子也在,我说你先呆着,我说我赶紧回去拿点他的衣服,我说是把他以前最喜欢的那些衣服都拿来,我就回来了。回来的路挺畅通的,快过年了嘛,回去的时候把东西都拿好了,堵在那儿回不去,急得我要死。刚开始他的儿子来电话,“阿姨,你现在在干吗,赶紧回来”,我说我现在往回赶,但是堵车,很着急。他说你尽量吧,我挂电话了。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又来电话,还是儿子的电话,我问怎么了,结果是庄先生亲自打的电话,他说敦子,你现在在忙啊,赶紧回来吧,你不回来的话可能见不着我了。当时真是着急,没有办法。但是越着急吧越出事,结果在路上,我们直行,有一个拐弯的女司机,一下子把我们的车给撞了,撞了以后,平常来说应该是下来以后该怎么解决,当时我们的邻居就说顾不上了,下来吧,就直接开到医院去了。我就拼命跑回去以后,一看见房间里全是大夫、护士,还有家里的好多人,都在那里,把我吓坏了。然后说庄先生不行了,吓得抱头痛哭,痛哭了半天,看看缓过来了。
主持人:是2月8号。
佐佐木敦子:嗯,我就挺放心,我说缓过来了,只是他一直惦记着,想跟范增通电话。所以,我也着急了,我就问了文宝斋,因为范先生大哥每年都在文宝斋展销他的作品,所以我知道他和文宝斋的关系比较好。通过文宝斋的人给他打电话,说庄先生想听他的声音,让他给我们回个电话什么的。因为头一天没有信,2月9号早上8点多,范先生来电话,我说庄先生就等你的电话,我说稍等一下,让庄先生接电话。庄先生就很高兴,跟他聊了几句,但是他说我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长时间打电话,就说了几句关了。关了以后,过了一会儿范先生又来电话,说我今天到医院看他去。跟庄先生一说,庄先生特兴奋、特高兴,当时就好像是没什么似的,眼睛也是睁得特有精神,让我把床给摇上,跟范先生一起聊天。范先生写了一副字,聊了一会儿,范先生说我给你素描一张画,庄先生特来精神,眼睛真是有神,范先生就给他画了。画了以后,那天一直就状态挺好的,大夫说今天没问题,今天可以熬过去了。
到了10号的时候,上午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说要用漱口水漱口,他就让我扶起来之后自己漱口。漱完了以后,我说要不要给你擦擦脸,他说擦吧。当时因为身体虚,把他扶着躺下以后,把他的脸颊擦了。擦了以后,他就说挺舒服的,他就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当时我在半夜可能3、4点钟的时候,我也是怪怪的,我就起来以后,给他打点热水以后,把他的下身都擦好了,后来就11点多开始昏迷了。
主持人:这是10号的晚上11点多?
佐佐木敦子:不是,中午11点多,但是就是处于昏迷的时候,我都是在麻木状态,觉得他不可能走,只不过是深呼吸而已,一直不太相信。结果最后下午5点06分就停止呼吸了。
主持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就像睡觉一样过去了。
佐佐木敦子:有时候想起来真是,不太相信,直到现在不太相信他真的走了。仔细想想,好像是需要跟他聊的事情太多,还没有聊完呢,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挺多的,还没有做完。太可惜了。所以人呐,任何时候都需要每件事、每分钟都要尽心尽力做,才能不留下遗憾。不然的话,想起来,这个也没给他做,那个也没给他满足,直到现在都是这种感觉。
主持人:庄先生在那最后那段时间,看他的除了范增,还有其他人吗?
佐佐木敦子:体委有乒羽中心的主任,乒协的副主席,李富荣也去了,还有体委的好多朋友也去了,大文豪文怀沙也去了,再就是人艺的好多人,包括濮存昕,他的父母亲。还有老演员,吕中啊,都去了。
主持人:接下来是庄先生办出殡、办墓地的情况,追悼会是12号开的。
佐佐木敦子:他这个人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麻烦别人,他说追悼会什么的都别开。可是好多人,去世以后,好多人来电话,来电话的时候曾经提过,庄先生不是你一个人,他是全国人民的,特别是喜欢他、爱好他的人,都是属于我们的,不要按照他的意思,去世不开追悼会,哪怕遗体告别也得必须做,了了我们的心愿吧。所以,我们就最后2月28号搞了一个很简单的遗体告别,让部分朋友和他告别,送他一路。
主持人:庄先生墓地选在什么地方?
佐佐木敦子:现在还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