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的李振恃

　　文/宋斐

　　他少年成名，十五岁成为上海市少年冠军，十六岁被特招入伍，二十二岁时曾以无名小卒的身份击败日本名将河野满；

　　他经历曲折，在上海邮政局当过普通职工，前八一体工大队大队长贺捷三进上海，才将他招入八一队麾下；

　　他大器晚成，二十六岁时，他在第33届世乒赛上成为世界冠军；

　　他被称为直板正胶快攻游击队打法的集大成者——发球变化多，低球突击准，台内变化快，对手曾被他迅猛的快攻压制，在比赛中一度以0︰12落后；

　　他任劳任怨，36届世乒赛时，作为队里的老大哥，很好地起到了“传帮带”的作用，在那届比赛中，他和蔡振华捧起了伊朗杯；

　　他为人师表，桃李满天下，前世界冠军范长茂和金牌教练李隼都曾是他的弟子；他历任八一体工大队乒乓球中队队长，八一体工大队大队长。他执掌八一体工队期间，八一乒乓球迎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春天；

　　他在个人事业的巅峰期选择了出国，1991年千叶世乒赛后，他和妻子张立远渡重洋，来到美国，从此开启了又一段传奇的乒乓人生。

　　他就是颇具传奇色彩的前世界冠军李振恃。

　　传奇的身世

　　祖籍四川的李振恃于1949年出生在上海。在他年仅八岁时，母亲被错划成“右派”，父亲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在那段遭遇冷眼和歧视的日子里，李振恃用两张旧桌子搭成球台，开始了自己的乒乓球启蒙。因为球技好，球感出众，李振恃后来进了少体校，十五岁便成为上海市少年冠军，十六岁被特招入伍，成为空军部队体工队的一名运动员。就在他为了光明的前途奋斗之时，“文革”的风暴不期而至，体工队解散，李振恃回到了上海成为了一名普通的邮电局职工。业余时间，李振恃经常代表单位与上海队过招，每次都能取得不俗的成绩，这引起了上海队教练的注意。但因为“家庭问题”，他最终没能进入上海队。面对逆境，李振恃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自暴自弃，每天下班后都要练球到深夜，他骨子里有着四川人的顽强和上海人的执着，他坚信，只要球打得好，总会有出头之日。

　　爱才如命的前八一体工大队大队长贺捷为了招入李振恃三进上海。最后贺捷不得不“曲线救国”——李振恃曾在空四军打过球，贺捷就出了个招，让空军乒乓球队以收回他的名义要人。很快李振恃被送到沈阳军区，八一队再从沈阳空军把他调出来。就这样，李振恃迈出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步。

　　传奇的经历

　　在33届世乒赛前的热身赛上，李振恃多次战胜过本格森、约尼尔、河野满、约翰森、舒尔贝克等世界名将，被定为中国队参加33届世乒赛男团比赛的五虎将之一。结果，他在加尔各答大显身手，与队友一起夺得斯韦思林杯。

　　34届世乒赛，李振恃在伯明翰再现神奇，他在男团对阵匈牙利队的比赛中独得两分，先后击败克兰帕尔和约尼尔，最终和队友一起再捧斯韦思林杯。在男双比赛中，他还和梁戈亮搭档，捧起了伊朗杯。

　　35届世乒赛，中国男队兵败平壤。李振恃回忆说：“35届我们丢了男团冠军，大家心情都不好，所以36届我们誓打翻身仗，当时作为老队员的我肯定是最后一次参加世乒赛了。”时任总教练李富荣要求李振恃、郭跃华两位老将能顶一顶，再坚持一下。李振恃很明白：“如果年轻的队员能打上来，那就由他们去打翻身仗，如果他们顶不下来，就要我们想办法拿下比赛。”当时，三十二岁的李振恃是队里年龄最大的球员，而且还是一名已婚球员。备战36届世乒赛期间，李振恃作为队长除了要带头坚持大运动量外，根本无暇顾及已经有了身孕的妻子张立，“35届世乒赛之后，张立就退役了。备战36届，打翻身仗，是男队的头等大事，所以张立怀孕期间，我基本没有管过。”

　　“那个时候训练量非常大，冬训结束之后，每个周末我们都要跑一万米，绒衣绒裤都湿透了。35届之后梁戈亮退役了，我是队长，必须以身作则。全队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新鲜血液，蔡振华和谢赛克是第一次参加世乒赛，他们冲劲很大。尤其是蔡振华，性格更外向一些，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奔赴诺维萨德之前，李振恃和张立的女儿出生了，由于大战迫在眉睫，带孩子的任务全部落在了妻子张立的身上。

　　36届赛前，领导找李振恃谈话，领导说得很中肯，年轻队员状态都不错，几个老将就不打团体了，把机会让给更有冲击力的年轻人。“我当然自己也很想上场，但是看到年轻队员都冲了上来，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没有跟组织上有任何的矛盾，以大局为重，我是队长，在这个事情上必须要带头，所以到诺维萨德之后就全力备战单项比赛了。”专心备战单项的李振恃在男双比赛中和蔡振华搭档，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获得冠军，“蔡振华的发球好，他能够倒板发。我的接发球比较好，所以这两轮比较占优势。另外的两轮发接发我们也不弱，再加上他是左手我是右手，我是正胶，他是防弧和反胶，我们在去之前就觉得有戏。当时我和蔡振华住在同一个房间，房间号我现在记得还很清楚，是134。”

　　从南斯拉夫凯旋回国后，李振恃和张立给刚出生的女儿起了名字——李南，“李南的这个‘南’字有南斯拉夫的意思，后来媒体又给我们加了两个‘南’的解释，因为张立是河南人，我是南方的上海人，这样孩子的名字就具有三重含义了。”

　　36届世锦赛结束后，李振恃和张德英、黄亮一起退役。退役之后，李振恃回到八一队做教练，当时李富荣让他多带带范长茂，说1983年世乒赛可能要启用范长茂。

　　当了教练的李振恃秉承了自己当运动员时期的严谨和认真。范长茂回忆说：“他不是一般人，训练的时候不凶，但是不苟言笑，非常认真，即便是笑起来都会让你觉得害怕。你想想，当教练的都那么认真，队员没有理由偷懒啊。而且平时他看的书太深了，都是哲学、政治方面的，还有《毛泽东选集》。”

　　若干年后，已经成功地带出过王楠、张怡宁、李晓霞等多位世界冠军的金牌教练李隼在回忆起李振恃时，依旧是十分佩服，“星期天李振恃拉着我踢足球，踢完后去乒乓馆练低球突击。你知道怎么练？拿着凳子坐在那发多球，一个人发二十分钟，我给他发完，他给我发，还教我。那功力，闭着眼睛也还能打过去。”当时李隼只有十六岁，而李振恃已经是世界冠军。

　　回忆起当教练的那段日子，李振恃自己也充满了感慨，“那个时候我带队是比较严格，没办法，我们既是运动员，又是军人，只有严格才能出成绩。”1983年的上海全运会，李振恃带队拿了男团冠军，当时八一队的主力是施之皓、范长茂和梁猛。同年，范长茂在第37届世乒赛上成为中国男队夺得斯韦思林杯的主力成员。

　　上海全运会之后，李振恃成为了体工大队乒乓球中队的中队长，半年后，他被任命为八一体工大队的副大队长，再半年之后，李振恃扶正成为大队长。那时是1985年，李振恃在大队长的职位上一直干了四年。

　　1986年，虎头虎脑的刘国梁进入了八一队。当时李振恃是体工大队的领导，并不主管乒乓球的业务训练。但听见不少人跟他说八一队从河南调过来一个小孩，打球特别有灵气，李振恃也忍不住去乒乓馆看了看，“跟我说刘国梁有灵气的人太多了，我自己跑到乒乓馆去看了一下，仔细一观察，小孩确实有特点，发球好，胆子大，手上感觉好。”

　　在李振恃当大队长的几年间，八一乒乓球队也迎来了一个春天。1987年，八一队在全运会上成功卫冕男团冠军，男单决赛也成为了八一队的内战，最终王涛获得男单冠军。

　　传奇般“消失”

　　1991年千叶世乒赛后，张立从中国女队教练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之后，李振恃和张立远渡重洋，来到了乒乓球事业极不发达的超级大国美国。

　　李振恃和张立首先到了科罗拉多州。之后，他们夫妇二人和美国乒协签下了执教合同，李振恃负责执教美国国家男队，张立执教美国国家女队，这一干，就是六年，直到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结束后，他们二人才从美国国家队教练的岗位上退下来。

　　执教期间，李振恃的严谨和认真又换得了回报，在1995年于美国亚特兰大举行的世界杯团体赛上，李振恃带领美国男队取得了美国乒乓球近六十年来从未染指过的好成绩——世界杯团体赛季军。“当时运气比较好，我带了三个队员组成了美国男队，有成应华、庄永祥和巴特勒·詹姆斯，我们3比2赢了法国、3比1赢了瑞典，然后在1/4决赛中3比2赢了比利时。半决赛时1比3输给了韩国。”

　　1996年离开美国国家队之后，李振恃和张立夫妇依然没有离开乒乓球，“我一家四个人都搞乒乓球，我女儿李南代表美国队打过广州世乒赛，我的女婿史丹方以前是德国队的队员，现在是美国男队的教练。我们四个人在北加州开了一个‘世界冠军乒乓球学校’。开始的时候很忙，七天都要搞活动，现在一周忙六天，休息一天。”

　　2008年，儿时曾在什刹海体校跟张怡宁、郭焱一起练过球的李南顺利地通过了美国国内的选拔赛，身披美国队的战袍和前世界冠军高军、王晨一起代表美国队在广州世乒赛上亮相。

　　在球迷的看来，李振恃和张立夫妇都曾是叱咤世界乒坛的名将，他们的女儿有绝对的理由成为海外使团球员中的翘楚。但对于此，李振恃却有着自己的看法，“李南在什刹海和张怡宁她们一起练了有六个多月球。后来到了美国，她要上学，同时利用业余时间打球。她自己很喜欢乒乓球，但我们达成了共识，乒乓球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读书更为重要。美国的乒乓球和中国的很不一样，完全是自发的，靠自己、靠家长、靠学生、靠社会搞，每个人都想成功，每个人都是从私人的角度来看问题。跟中国的举国体制相比，美国的乒乓球太业余了。”如今，李南已经在美国的大学毕业，拿到了财经管理方面的文凭，同时她在帮助父母打理乒校事物的同时，还兼任着美国乒协秘书的职务。

　　2011年1月，李振恃和张立夫妇带着女儿和女婿回了一趟国，探探亲，见见朋友，同时也不忘回到阔别已久的国家队串串门。李振恃感慨地说：“中国的乒乓球发展得太好了，以前是在徐寅生和李富荣的领导之下，现在在蔡局的领导下。看着国内的乒乓球红红火火，我作为曾经的一份子感到非常荣幸。同时，祖国的变化太大了，每个层次，每个方面的变化都让人吃惊。在短短的十几年间，能有这么大的飞跃，让我们这些身在海外的华人感到无比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