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关于全运会裁判种种传言不断见诸报端，特别是熊倪的启蒙教练踢爆全运会跳水“潜规则”，称“所有金牌都是可调控的”，更是一语哗然。昨日，记者几经周折，联系到了两位刚刚参与了本届全运会执法工作的四川裁判，在记者的反复努力下，完成了这次特殊对话。所谓特殊，是因为按照裁判纪律规定和赛前签署的《赛风赛纪承诺书》要求，裁判员不得私自接受媒体采访。让他们打破顾虑的是，“现在全运裁判工作被少数人越描越黑，有必要用亲身经历来还原大多数裁判正常而艰辛的执法工作。”

　　■张军(化名)成都体育学院排球教研室沙滩排球国家级裁判参与了十一运会沙滩排球比赛裁判工作(黄岛赛区)

　　这12天，我们遭遇“零容忍”

　　“金牌可调控”？赛前遭遇大洗脑

　　记者首先向张军老师转述了熊倪的启蒙教练炮轰跳水黑幕的新闻。

　　天府早报：这个熊倪的启蒙教练，也是本届全运会跳水裁判，他称“所有金牌都是可调控的”。对此你怎么看？张军：很惊讶。

　　为什么惊讶？张军：对他的言论我无权评论。但就我亲身的经历而言，完全是另一番情景。也许是项目差异吧。我这次是参加沙排的裁判工作，这12天工作给我的感受是：高压当头，战战兢兢，三令五申，如履薄冰。

　　能具体说说吗？张军：我想虽然项目不同，但之前的要求肯定是一样的。一到赛区，我们就组织学习了《刘鹏局长在第11届全国运动会赛风赛纪和反兴奋剂工作总局系统专题会议上的讲话》。这次纪律要求可以说是历届最严厉的，排管中心副主任刘文斌在裁判员誓师大会上明确提出了对一切违纪行为坚决“零容忍”，不给犯错者二次机会！立即驱除！“零容忍”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会后每一位裁判员还签署《严守赛风赛纪承诺书》，并亲自递交到赛区领导手上。我想跳水比赛也会有类似的要求。

　　赛前洗脑，但这看上去只是一种形式。张军：你只有经历了才会知道它并不只是形式。赛区对裁判的管理是“军事化”的，不准擅离宾馆，不准接触运动队，不准从事一切影响次日工作状态的活动。一进海丰宾馆，我就再没单独出来过。我的剃须刀没电了，要出去买必须写假条请最高领导批准才行。怕麻烦，熬了三天，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才想出个办法，到大厅找到志愿者才到外面超市代买了一板电池回来。

　　听说还要收缴手机，禁烟禁酒？张军：收缴手机倒没有，但有很严格的使用规定，去赛场是绝对不让带的。禁烟也只限于赛地，禁酒是必须的，每天赛前裁判员都要进行酒精测试，用的就是交警那种测试仪。

　　期间真的没有一次外出？张军：只有一次，集体观看《建国大业》，集合点名，列队入场，散场点名集合，列队回宾馆。很多路人以为我们在搞军训。

　　“潜规则”？我听说过“潜意识”

　　天府早报：但据说很多比赛都有“潜规则”，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张军：至少沙排比赛没有，这个可以去调查。整个比赛实现了“零抗议”和“零投诉”，连续两届都这样。“零抗议”是个什么概念？因为沙排规则的特性，只要运动员对裁判有质疑，都允许提抗议，这个抗议是合法的，被规则保护的，但比赛完了都没有一例抗议，这是运动队对裁判工作最大的认可。

　　听说全运会蹦床比赛为了让各个裁判独立执法，不受干扰，裁判之间还树起屏风要求“隔帘听政”。张军：各项目都要求“隔帘听政”，这是裁判的通例。比如沙排就要求裁判员与运动队完全隔离，赛场相互寒暄几句都是违反纪律。女子组半决赛那天，因为新疆队里的左曼是四川交流过去的队员，省体育局朱玲局长、排管中心秘书长黄锋等都来了，3位四川裁判看见他们都是绕着走，最后实在没绕开，也只是十米开外隔着挡网集体挥了挥手。

　　这样就算是避嫌了？张军：当然执法更要避嫌。每场比赛都有一个裁判组名单，这个名单都是比赛开始前半小时才公布，上面签满了字，都是反复定夺、一定保证没有任何“牵连关系”才通过的。

　　“潜规则”其实往往并不在面上。张军：但至少各个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都要考虑到，因为全运裁判工作的复杂性是超过奥运会的，毕竟都是自己人过招，自己人执法，自己人在叫劲。有种说法是，各代表团是用“显微镜”在看，媒体是用“放大镜”在找。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但为什么还是不断有“潜规则”被曝光？你怎么理解“潜规则”？张军：我听有的老裁判讲“潜意识”倒是可能存在的，比如不能让东道主吃亏，毕竟人家为举办赛事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让他们吃亏心里也说不过去；再比如，不能让国家队队员、奥运会功臣吃亏，毕竟人家为各个项目做出了牺牲和贡献……但这些都应该在原则范围内考量。“某个人就能决定金牌的归属”，“所有金牌都是可以调控的”，这些说法，就我目前的经历很难接受。

　　你的言论是不是存在某种顾虑？张军：不是！我之所以接受采访，真的是希望大家更全面地看待全运裁判工作，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谨以个人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这是我所经历的最有压力也是最严厉、最重视赛风赛纪建设的一届全运会。至于媒体指出的其它项目个例，我没有评判的权利。 早报记者张志凌何鹏楠

　　记者手记

　　笔记本里的另一番“全运滋味”

　　这在一开始是一个很艰难的采访，因为裁判队伍有特定的行规和纪律。但经过专人引见和反复沟通，采访得以顺利进行。“别的情况的确不了解，但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真实情况。”在这样的前提下，对话开始。

　　采访过程中，张军老师还拿出了他的裁判笔记本，“赛区统一发的，用作会议记录、业务学习和赛后总结。”笔记的第一部分是 “裁判员誓师大会”，上面“零容忍”三个字后面加了3个惊叹号。笔记的中间是密密麻麻又凌乱地记录下的各种 “比赛案例”和“要求”。笔记的最后部分是一篇2000来字的工作总结，写得很用心，记者抄下了其中的标题：1、精挑细选，组建十一运沙排裁判铁军；2、庄严誓师，铁腕整风严令“零容忍”；3、五会一谈，严防死守确保“零失误”；4、外冷内热，赛场守禁宾馆 “乒乓热”；5、人尽其用，展示沙排裁判高素质；6、严肃活泼 ，观影写诗升华“沙排情”……

　　笔记本的封底，还有张军老师的一首小诗，“小诗传情是沙排裁判队伍的传统特色节目，每次严肃的工作会议之余，裁判代表都会把收到的各种自创打油诗念上几段，为紧张的工作增添了不少乐趣。”诗中写到——烈日当头潮声紧，哨音一起千波平。铁腕一挥旗如令，海风朔朔汗凋零。黄沙吹尽始见金，我们队伍向前进。四年过后再相会，与君重叙黄岛情！ (张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