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雪家前两年盖了三间大瓦房，但家里还空空荡荡的。图为白雪的父母在家里接受记者采访

 

　　2.白雪在8月的田径世锦赛上夺得女子马拉松冠军 图/IC

 

　　3.白雪（右）小时候与姐姐白静合影（翻拍） 本版摄影除署名外/实习生杨阳

 

　　7年前举债送女儿上体校 最后的1万多元贷款即将还清 希望女儿伦敦奥运会圆梦

　　借钱“赌”出冠军白雪父母知足

　　世锦赛女子马拉松冠军白雪的老家，在齐齐哈尔市依安县合心村六屯，从哈尔滨出发，先坐火车再换汽车，要辗转10余个小时。

　　前天，记者来到白雪家。七年前，她家是屯子里最穷的，全家人举债把白雪送去体校。

　　直到现在，白家仍然欠着1万多元的贷款。但白雪的成功让家人看到了好日子的曙光。

　　白雪把弟弟供上了大学，即将为家里还清债务，还为家人挣来了一套房子的奖励。“即使白雪没有成功，我也不会后悔当初借债送她去训练。”父亲白文喜说。

　　我在现场

　　欢迎条幅挂在县城“白雪路”直通合心村

　　刚刚进入依安县城，欢迎白雪载誉归来的横幅就映入眼帘。

　　依安是一座清贫的小城，最高的楼往往只有二三层。从依安县城开车到合心村六屯，本来只是10分钟的路程，记者去那天正好下雨，路面泥泞难行，车开了20分钟。

　　出租车司机说，这条路刚刚被更名为“白雪路”。要不是白雪出了名，新修了沙石路，每逢下雨，白雪家的屯子根本就进不去。“这可比以前强多了，在我们村算不错的了，都是这两年新盖的。以前老白家不说最穷也差不离儿。”邻居指着老白家的三间大瓦房说。

　　一家四口傍晚归来父母不舍儿女远离

　　记者一直在白雪家门口等到太阳落山，白雪的父母、姐姐和弟弟才陆续回到了家中。

　　父亲白文喜刚用拖拉机给人拉了一天货，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掸去身上的尘土。

　　母亲季玉峰忙着为儿子添置上学的行囊。白雪19岁的弟弟白杨今年考入了位于哈尔滨的东北农业大学成栋学院。

　　白雪的姐姐白静又要出去打工了，她正在赶制一幅十字绣，想在走之前给家人留点“纪念”。

　　白静一边绣，一边和弟弟白杨说着话。他们俩穿的都是白雪以前训练穿过的运动服。“我没老二那么出息，可我也得养家啊。”白静说，其实她也舍不得离开家人。“等我毕业了，我养你，大姐。”白杨说。

　　听了这一双儿女的话，白文喜和季玉峰有些伤感：“哎，转眼间这仨孩子都走了。”

　　童年时代

　　2002年，白文喜、季玉峰夫妇决定把他们的二女儿白雪送到齐齐哈尔体校去练长跑。

　　现在看来，这是他们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但他们却很不愿回忆当年。

　　白文喜皱了皱眉头，点起一支烟，想了半天，也不知该从哪说起。季玉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太难了！”

　　家里买不起救济粮 吃个苹果就算过年

　　《法制晚报》（以下简称FW）：送白雪去体校那年，家里经济条件很不好吗？

　　季玉峰：我家仨孩子从小都是喝着苞米面粥就着咸菜长大的，连最便宜的救济粮都买不起。过年也就买几个苹果，白雪和她姐姐白静都懂事儿，自个儿就吃那么两口，剩下的都省给弟弟了。

　　1998年发大水，地淹了，颗粒无收，本来就四处欠着债，这下子还得再借。2002年，就是送白雪上体校那年，赶上雪大，地又荒了一大半。家里欠下了四五万的饥荒。

　　FW：当初为什么送白雪去体校？

　　季玉峰：有一年学校开运动会，白雪她姐回家跟我说：“妈，咱家老二跑得可快了，小男孩都追不上她。”我偷着去看一眼，她还真是把跑第二的都套圈了，回家就跟他爹说了。

　　FW：送白雪去体校是爸爸的主意？

　　白文喜：是闺女自己提出来的。白雪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有一回她就偷偷把我拽到屋里，跟我说：“爸，送我去体校吧，我肯定能跑出成绩。”

　　我们做爹妈的没什么能耐，孩子从小就吃苦。但是他们仨都懂事，没要过啥。我当时想，闺女长这么大，就这么一个心愿，一定得帮她达成了。正好我们有个亲戚在齐齐哈尔，帮忙到体校问了问，教练说，你把孩子带来我看看吧。

　　当时家里连身运动服也没有，白雪就穿了条她姐姐的裤子，15块钱，是我们全家最贵的。到了体校后，管大队员借了一双鞋跑了两圈，教练看了以后，非说我们以前练过。我们说真没练过，他就说，你把孩子留下吧，保管你出成绩。

　　少小离家

　　“保管出成绩”，教练的话让白家人燃起了希望，但钱成了迫在眉睫的难题。

　　说到这个话题，白雪的姐姐白静一个人躲了出去。当年，16岁的她因为家里穷放弃了学业，独自出门打工。白雪有了工资和奖金之后，则负担起供弟弟上学和还债的重任。

　　为上体校父母借债 姐姐16岁辍学打工

　　FW：当时白雪的开销大吗？

　　白文喜：那时体校队员的伙食、服装、鞋、出去集训的车票，全得自己花钱，白雪去那会儿，又正赶上队里要去徐州集训，一下子就得交3000多。而且那时候孩子才13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增加营养，每个月还得1000多。

　　身边的亲戚、乡亲都劝我，一个丫头上什么体校，能练出什么名堂，说我这是不务正业。赶紧让孩子下地干活，或者出去打工，过两年找个人嫁了。

　　但我觉着我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但是我姑娘得比我强，肯定能有出息。把心一横，既然她选择去练长跑，我就得支持她练下去。

　　季玉峰：我看他爷俩都这么上心，就跟她爹说，咱一定得让孩子去。大不了练不成再回来呗，就当过年咱推牌九输了一把。

　　FW：最后钱是怎么筹到的？

　　白文喜：家里本来就欠了那么多债，送白雪去体校又是“不务正业”，哪有人敢再借给我们钱啊。幸亏他四大爷给拿了1000，我跟亲戚朋友又凑了点儿，借了不少债，才让孩子上了体校。

　　FW：这些钱怎么还呢？

　　季玉峰：拆了东墙补西墙呗。那时候白静就说：“妈，我不念书了，去打工，让妹妹安心训练，我供弟弟上学。”她先去了河北的一家服装厂，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打工。

　　2003年，有了农村贷款，白雪也开始有了工资和奖金，这才算好了点。

　　出头之日

　　自从白雪有了奖金、工资，就开始帮助父母解决家里的经济困境。白文喜告诉记者，家里现在还欠了1万多元的贷款，等市里给白雪的奖金到手，就能还清了。“穷惯了”的一家人终于要摆脱欠债的日子。

　　仍欠1万多元贷款拿到奖金先还债务

　　FW：听说白雪后来去火车头体协，就是因为那儿待遇好？

　　白文喜：不能代表家乡参加比赛，我们现在想想都觉得遗憾，但当时家里实在太困难了。

　　我闺女确实是练田径的料，刚练了也就不到仨月就拿了全省的第三，那年北京的马拉松赛也拿到了名次。之后正巧朱凤玲教练来依安选队员，看上了白雪。火车头体协那边费用全包、发工资，退役后还包分配，白雪就过去了。

　　FW：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改善了吧？

　　白文喜：不瞒你说，还欠着1万多的贷款呢。白雪这次世锦赛夺冠，县里发了5万块钱的奖金，我们都还了贷款，现在就差1万多了，等市里的奖金到手，我们的债就能还清了！

　　FW：白雪的奖金、工资都给家里吗？

　　白文喜：白雪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自己从来舍不得花钱，全都攒下来寄给家里。

　　她出去比赛，买的东西全是给她妈妈和弟弟的礼物。你看她妈戴的这项链，是白雪去年给买的生日礼物，是我家唯一的首饰。

　　白雪第一次拿奖金，就是2002年参加省里比赛拿了第三名，当时虽然只有600块，但我们全家都特别高兴。到了火车头体协，挣工资了，白雪就开始供她弟弟上学。

　　这次世锦赛拿了冠军，县里说要给我们房子，孩子就催我们赶紧搬过去住，还说要是将来条件好了，就把我们接到城里去。

　　对钱没有太多奢望希望女儿健康平安

　　FW：白雪多长时间回一趟家？

　　白文喜：8月份在世锦赛上夺冠，她回家呆了两天就去五大连池的基地封闭训练了。

　　从2002年到现在，7年了，白雪从没在家过过年，她在家睡的日子加一块儿也没半个月。

　　封闭训练时不让用手机，但有时白雪会跟队里申请拿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不过只要她弟弟在，我们两口子跟白雪就说不上两句话，跟白雪通话，是白杨的“特权”。

　　FW：你们想过将来能跟着白雪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吗？

　　季玉峰：闺女这样，我们知足了。我们穷惯了，对钱没有太多奢望，能还完债就已经知足了。做父母的，还是最希望她身体好，不要出现什么大的伤病。

　　去年北京奥运会之前，她在北京国际马拉松赛上拿到冠军，接下来那几个月，她连电话都很少打了，还说：“妈，我拼了命也要上奥运会。”但是她最后参加的是1万米，成绩也很差。我们希望她能在伦敦圆了在北京没圆上的梦。

　　本版撰文/实习生杨阳发自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