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王宁报道
惊闻毛德镇教练去世,心一沉。人竟是无力,不想看到的事情也阻止不了。2007年8月时,我曾到大连毛德镇家采访。那天从出租车上下来,毛老已经在路边等候。他方正的脸型让人觉得威严,多年回避采访的习惯更使我担心。还好,老人家亲自出门迎接,我多少有些宽心。
跟奥运功勋教练的身份很不相称,毛德镇住的是妻子母亲留下的房子。那天采访中,毛德镇和老伴时有争执,老毛急了就会直斥:“你要是觉得跟了我这个无能的人觉得委屈那你就走,这个房子还给你,反正我也不去找啦……”
老伴只是不想让他提涉及那些恩恩怨怨的事情,她心里淤积了太多不平,但又怕说出去惹事。而老毛不想去找的,是奥运会后答应给他分房的人——说好了三房一厅,外人已经看得眼热,也觉得老毛得多大的房子都顺理成章,可毛家却始终都没搬出这户几十平米、物品堆放得满满当当的房子。
体委的分房不能兑现,跟毛德镇和马俊仁的恩怨有关。其实,老毛最无法释怀的还不是房子的事,大连体校对他停发工资、留党察看的处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从当时老毛的表述中,既能看到他的忿忿,也能感到他的隐忍。他说:“我是这么想的,能忍者自安,不挺好吗?不也挺好吗?”
我问:你想忍到什么时候?他说:“忍到我去见马克思为止。”我只记得,那天,他抽了很多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被塞得满满。
那天,我们聊了4个小时,毛教练的老伴对我说,“很多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后来我们下楼去拍照,摄影师最满意的一张,就是最后刊登出来的那张:毛德镇坐在石阶上,手上的香烟已经燃出了一大截烟灰,他脚上的运动鞋破了个大洞,空气里充满了香烟的味道。
2009年4月初,我的同事再次采访毛德镇。那时,毛教练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同事告诉我,对他而言这是一次残忍的采访经历:躺在302号病床上的毛教练已在弥留之际,每天都要从胸腔中抽出超过1200毫升的胸水,老人痛苦难堪。而他就那么抓着病床的栏杆完成了这次采访,而这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