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专题撰文∶本报记者 许蓓

　　著名田径教练员、曾带领王军霞获得中国首枚奥运会长跑金牌的毛德镇前日在大连辞世，享年72岁。去年年初，毛德镇被诊断为肺癌晚期，卧病在床的15个月期间，他一度陷入昏迷。毛德镇遗体于今天早上7时30分在大连马栏子殡仪馆出殡。他的女儿毛伟透露：“我父亲一生带过很多学生，他带的第一批学生现在都五六十岁了，他的很多故交都来慰问我们，我和我母亲感谢大家的帮助，感谢媒体朋友对我们一家人的关注！”

　　毛德镇在1995年6月接任辽宁省女子中长跑队的教练工作，并培养出王军霞、张林丽等名将。1996年，王军霞在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夺得女子5000米金牌和10000米银牌。

　　王军霞出走带出毛马恩怨

　　“他病得很重，抢救了好几次，但我们一直希望病情没有医生说的那么重，希望会有奇迹发生。”王军霞表示，她在上海接到了恩师毛德镇去世的噩耗，“作为学生，我们不能天天陪着他，只能偶尔看看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王军霞说，从某种意义上看，“离开”对饱受病痛折磨的毛德镇也是一种解脱，“大家都这么互相安慰。可是，我还不太相信他去了，感觉他人还活着，人还在。真的很难受！”

　　王军霞从“马家军”出走后，转投毛德镇门下，这也引发了毛德镇与马俊仁之间的一段恩怨。毛德镇曾经透露，王军霞备战亚特兰大奥运会的训练环境十分艰苦，因为他们随时要防范有人蓄意报复，“这枚金牌是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1997年第八届全国运动会，毛德镇接手了马家军的另一名队员刘东；而1999年，毛德镇从辽宁招到广东的女子长跑选手李竞男，又回到辽宁转投马俊仁麾下，围绕李竞男的归属问题，毛马之间的矛盾又有所激化。

　　“功过是非，都在大家心里，如何评价我父亲，是学生、朋友、领导和媒体的事，他很在乎大家对他的评价。”毛伟说。

　　每天三四时起床跟队员训练

　　毛德镇与广东的“缘分”很深，他在1998年5月被伟伦体校聘为中长跑教练，直到2006年6月回到辽宁，毛德镇在广州生活了整整8年。这期间毛德镇为广东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中长跑运动员、教练员，包括目前在省体校执教的张显魁，以及省田径队中长跑组的助理教练王永华。

　　“我从2001年到2004年跟毛指导练，他真的是个非常敬业的人！”张显魁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无论天气如何都会陪着我们一起训练，有时下大雨，我们在跑，他绝对不会自己在旁边撑伞或者躲雨。那个时候他常常骑着一辆小自行车跟着我们，60多岁的老人了，骑车上坡的时候都会累得喘不过气。”

　　毛德镇的弟子对他的回忆都充满了感激和尊敬，“他平时话不多，但对队员的生活都很关心，他经常自己骑着小自行车去批发市场，给我们买水果和饮料，都是自己掏的钱。”张显魁说。

　　伟伦体校校长胡树森在谈到毛德镇时，对他的敬业和低调为人也是赞不绝口，“我们的运动员是要早上6时出操的，那时候他一般都是在三四时就起床跟队员一起训练，然后跟着队员一起出操。伟伦这边的路他都跑熟了，像华南植物园、华南理工大学的路，都是他们的训练场。”胡树森说，“毛老是个从不张扬的人，他那个时候是国家级教练，又带出了奥运冠军，但来了我们这里之后很谦和，又从来不提过分要求。唯一的要求是让我们给他配了一辆自行车，好让他骑着看队员们训练。”

　　在毛德镇到伟伦体校任教之前，中长跑一直是广东田径队的弱项，他的到来不仅提高了队伍的成绩，也培养出一批优秀的“接班人”。“毛老带的很多队员代表广州在省运会和城运会里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包括全运会甚至亚运会都取得过好成绩。”胡树森说，“他的吃苦耐劳和踏实的工作作风，也影响了我们很多年轻的教练，给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毛德镇的自行车

　　毛德镇辞世，留在广州的遗物中，让他的弟子们拥有最多回忆的一件，便是他的自行车。在广州执教8年，毛德镇骑着这部简陋的自行车，把伟伦体校周边的公路“逛”了个遍，那时候他每天凌晨三四时就起床，然后骑着车陪学生们一道训练。练习中长跑的运动员很苦，骑车陪练的毛德镇也很苦，但毛德镇是教练，他本可以理所当然地得到更好的执教条件，比如配一辆更体面、行动起来更省力的小轿车。

　　不管是雨天、炎热的夏天，抑或是寒冬，毛德镇都骑着他的自行车与弟子们一道去“跑”伟伦体校周边的公路，他不会让自己教得更“舒服”，因为他知道练习中长跑原本就是件不让人“舒服”的事情，弟子们在经历着磨炼，他要做的、想做的，是陪着他们一道去承受，一起去成长。

　　张显魁在谈到恩师时，并没有过多地称赞毛德镇的训练“办法”，没有特别指出毛德镇的教学更“先进”，因为毛德镇的执教成果，已经足以证明这些。张显魁只是很感慨地说了一句：“他的态度让我们很感动，一位能陪着你在风里雨里跑的老教练，你怎么能辜负他？”

　　毛德镇在广州，也曾经骑着他的自行车，专门跑到蔬果批发市场，搬回水果和饮料给弟子们改善伙食。张显魁他们记得的，并不是毛德镇为他们买了多少好东西，他们只是牢牢地记得，这位老人当时是真正地爱护和关心着自己的学生。所以在毛德镇离开这个世界时，他所有的弟子，在回忆恩师时说的言语里，都会提到两个词：敬业、善良。

　　“老头儿实在是太好了，太善良了！除了我之外他还有很多学生，桃李满天下，而他几乎把所有的关心和爱都给了我们这些队员。”王军霞说。

　　一位优秀的体育教练，与一位优秀的文化课老师一样，必备的一种品质就是尊重、爱护自己的学生，他们要做的不是揠苗助长，不是一味地想培养出能取得好成绩的学生，以证明自己的执教能力，而是踏实地陪着学生们一起长大、一起拼搏。在学生没法达到所谓的计划要求时，他们要做的不是去责骂批评，而是陪着学生一起去找出要改进的地方，一起去走一段可能很艰难的路。

　　当年马家军“兵变”，教练和运动员的功过是非要让我们这些局外人评价起来，难免会有失偏颇，但学生“背叛”如同父母的老师，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爱护。事实上直到现在，年轻运动员在训练时被教练责骂甚至体罚的，还不在少数。

　　一位用心对待学生的老师，自然会让他的弟子们因感动而听从他的指导。毛德镇与他留在广州的自行车，这段故事让人动容，而在听完了这些故事后，为人师者，更应该去思考自己是否真如父母对待子女一般善待学生。如对学生无爱，只把弟子当成为自己争名夺利的工具者，或许也并配不上让人称一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