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风暴
教练王德显的工资门事件:坚称未打人拒不认错

http://sports.sina.com.cn 2006年12月07日13:54 南方周末

  本报记者(朱红军) “工资门”事发后,王德显成了媒体眼中集毒打、克扣工资、出尔反尔、黑社会于一身的“ 魔鬼教练”,甚至个人喜好——比如养犬,也被揪出,以印证用诸他身上的另一个关键词“驯兽狮”。

  中国长跑界最堪传奇的两位铁腕教头,正极有可能都以师徒阋于墙的结局黯然离场。甚至连某些话都惊人相似。他说,“我的半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在满目苍凉的青海多巴高原,王德显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倾听对象,以窦娥一般的委屈,诉说清白,等到换来更为凶猛的口诛笔伐后,他被迫承认,“事到如今,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真相依然扑朔,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他不是最大的含冤者,就是最成功的的撒谎者。

  一个魔鬼教练?

  教练员替运动员保存工资卡,教练员分配联合奖,“体操、游泳队,圈子里都是这么干的”。

  2006年10月27日,在央视12套《大家说法》现场,王德显提及自己去世的妻子,潸然泪下,在自我的描述里,他将身心全部贡献给了长跑事业,甚至为此付出了亲人的生命。这个镜头让许多公众一下子没了主张,“一个恶魔也会流泪吗?”

  他拒绝回答关于克扣工资、奖金和体罚的一切问题,被视为缺乏诚意,当场被几位体育记者追问时,他几次欲请出场外的律师。

  有谁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奥运教练可以演戏至此。但恶评依然汹涌,“几滴眼泪如何抵过两双几近残废的脚,和被耽误的青春。”

  连日来,在北京通州区一个霉味熏鼻的出租屋里,王德显的三位弟子,包括一位曾经的马拉松国际冠军,正以何其决绝的痛恨,控诉着追随王德显的那些“连狗都不如”的日子,她们不惜袒露自己生活的卑微和身体的缺陷。

  最新的消息是:11月27日,北京海淀法院,两轮证据交换后,最终庭审的时间再度延后,法律意义上的真相仍未揭示。

  而师徒之间的口水战已经持续了整整月余,王德显说,怎么我都是输家?

  他曾说,不和孩子一般见识,因为她们为“生活所迫”,可是,在多巴面对本报记者时,他还是像对待仇敌一般反戈一击,毫不含糊。他还说,不想和媒体理论,因为媒体被利用了同情心。但情急之时,照样无所顾忌地臭骂“不按事实”的记者,出门的前刻,却又强调,说说而已。

  他一度以情动人,选择辩解,只是缺少声援,他似乎不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

  记者采访未遂的名单包括:他的亲戚,他的教练朋友,还包括火车头体协——他的上司们,“别扯上我们”。

  他前妻的家人拒绝为这个至今仍表现出眷恋的女婿做哪怕一丝的辩解。据说,他们曾为前妻遗留的房产而对簿公堂。他惟一的儿子,王六一(音译),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他的亲戚说,父子关系不好,早成陌路。

  他的“众叛亲离”,被他唏嘘为:这世界本就如此,习惯了人情淡薄。而最终应他要求勉强站出来的寥寥可数的支持者,也帮不了他。他们大多回避“工资门”的是非判断,只是强调,王德显的事业心、训练方法,以及摆在桌面上的成绩。但这些显然不是问题的核心。

  国家队中长跑教练苏金海说,作为教练,成绩是最重要的指标,王德显显然做到了。但教练和队员之间的纠纷,正如他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无从评价。

  王德显乐于展示他的痛苦和不满,比如说,将一个毛头孩子辛苦培养成冠军,其间营养费、各种投资多是自掏腰包,甚至动用了妻子的积蓄,可是一旦要求运动员成名后自己承担时,矛盾就出现了。

  他悲情地自嘲,我这是活该,马俊仁也这么干,谁都没有好下场。

  在某些时候,他会暗示,自己在体制和运动员之间的无所适从,比如,教练员替运动员保存工资卡,教练员分配联合奖,“体操、游泳队,圈子里都是这么干的”。

  再比如安排工作,他会说教练有责任无义务,领导怎么说话,他就怎么说,“我就是个传声筒”,“我是在替组织背黑锅”。

  可是,他应该清楚,被终身禁赛后,作为教练,他已经没有组织了。

  “他往死里打”

  “你们可以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

  王德显至今还在坚称,没有打过人,没有侵占队员工资,没有做对不起队员的事情。他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模式解释,并拒不认错。

  这种强烈的不允许分辩的自信,在他两次与本报记者的对话中,体现无遗,“你们可以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可是艾冬梅多次要求当面对质,他始终避而不见,真相因而没有机会越辩越明。

  北京电视台专程赶到了青海多巴,那些迄今还在王德显名下训练的孩子,第一次站在了镜头前,为指导捍卫清白。

  许多话听起来义愤填膺,“她们就是忘恩负义,教练对她们那么好”,“她们现在的遭遇是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范莹,2000年入队,6年来,不曾取得过任何比赛的名次,没有工资,没有转正,每个月从教练那领取200元的零花钱。看不清前途的她说,王指导对她好,所以没有离开。

  白雪,2002年入队,已有亚洲冠军的头衔,她说,她现在每个月工资有近2000元,全在自己保存的工资卡里,教练像父亲一样对待自己,她不明白师姐们为什么那么诋毁教练,“这是忘恩负义”。

  有理由怀疑这些孩子因为身份特殊而所持的立场,但某些细节也不容轻易否认,比如白雪的确是经艾东梅2002年介绍入队的,白雪说,“要是真那么苦,她劝我来不是让我下火坑吗?”

  “真相”在记者辗转采访诸多或退役、或离队队员后,又倾向另一面。

  “我说了,他打人,在那吃得不好,……”王德显2000年退役的一位队员不愿面见记者,她以短信陈述自己的观点,“我不想惹来是非和不必要的麻烦。我从那个地方已经出来四年时间了,我不想纠缠不清,我讨厌过去的生活。”

  董晓丽已经退役,在东北一家银行工作,她向本报记者证实,骑摩托车的王德显曾以三角带、刹车线殴打过她,只呆了一年后,她逃回家,再也没有归队。

  更多的受访队员,甚至在电话中听到王德显的名字后,本能地抗拒,“噩梦”、“黑暗”是屡被用来回忆过往的词。 “谁没被他打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严格,后来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往死里打。”一位退役队员说。

  面对越来越多昔日弟子的揭竿而起,王德显只需一句话,“都是在撒谎”,他懒得一一分辩,“这是一场预谋”。

  他说惟一可以自责的是,自己只注重弟子出成绩,没有注重他们的道德素质。

  王德显在国家队任主教练时的领队、现国家田径队管理部主任胡为民,给记者发来一条颇具哲理的短信,“任何事实都可以从不同角度评判,可以成为正面的,也可以成为负面的,让时间去评议也许更客观。”

  一样避而不谈的奥运冠军邢慧娜,只是对本报记者强调,王教练的训练很严格,很严格,她也曾在参加世锦赛前,脚受伤,结果教练逼着打了封闭继续练,最后拿了个第七。这是她第一次国际大赛的成绩。她心存感激。她对本报记者说,三年了,至少她没有看过王德显打人。

  而此时,远在云南的孙英杰已经更换了手机,正是她先前的证言,曾让全国人民笃信王德显是个魔鬼,现在她不说话了,她的父亲对艾冬梅说,火车头体协找过自己女儿。孙英杰则给艾冬梅捎信,“我帮不上你们了”。

  “他那是野路子”

  “两年时间就培养出一个奥运冠军,还能有谁?”

  1969年,煤矿工人子弟王德显,去往北大荒锻炼,落脚在鸡西山河农场,闲时练练摔跤,打打拳。之前他仅仅初中毕业。他不爱吱声,“蔫蔫的”,当年的室友、后来成为“棋圣”的聂卫平,多年后只记得这些。

  五年后,经农场推荐,王德显入读哈尔滨师范学校,因为没什么文化,只能读体育。这是一个所谓的速成班,一年多毕业后,他被分配在哈尔滨太平区87中做体育老师,业余时间训练校队跑步,居然在全市拿过长跑第一,“我有点名气了” 。

  但这并不能弥补他随后运动生涯的失意。可以查核的资料显示,作为运动员的王德显,曾经位列1982年北京国际马拉松比赛第103名。而其后的第五届全运会、柳州全国工人马拉松比赛,名次均不入流。

  如今,他更乐于提及的是一次全省第三的经历,只可惜那是一场省运会前夕的普通测验。瓢泼大雨中的胜利掩盖不了彻骨的伤害,“一个老师托人推荐我参加省运会,别人不同意,我就偷着去参加选拔测验,上了跑道,队员们拼了命地把我往下轰。”

  运动生涯黯然收场。1983年底,王德显“斗胆”给黑龙江省体委写信,毛遂自荐,并许下三年后率队进入全运会前八的重诺。“只有三年时间,完成不了,卷铺盖走人。”他回忆说。

  这是他的第一份教练活计,他的弟子栗娟说,“从一个中学的体育老师直接成为省队教练,引得诸多不满和猜忌。” 地方专业队对其招收队员关上了大门,“说我是承包教练,练不好就滚蛋了”。素质平平的栗娟和另外三名队员,得以从业余运动员顶替上来,成了王德显的首批门徒。

  在栗娟的记忆里,训练是枯燥而严厉的,急于证明自己的王德显,那时骑着一辆破赛车,跟在队员身后,吆喝着,“ 一天跑个三四十公里,他因为要折返,需要骑上个四五十公里。”而体工队给予这个“承包教练”麾下的运动员的伙食补助是每人每天5元,除此无他。“喝点蜂蜜水就是营养品。”另一位队员回忆说。

  1984年,黑龙江省选拔队员赴日参加友好运动会,才训练月余的王家军竟入围了好几个,引得专业教练大光其火,“说我是野路子,不同意”。选拔只得在省政府门前重新进行,王家军又占去大半。

  1985年山东泰山,王德显始得扬眉吐气,其队员在全国马拉松比赛前八名中占了五席。当时恰逢黑龙江一副省长去济南开会,王德显顺势提出转正要求,被批准。

  此后,他足足在黑龙江呆了10年,直到1994年加盟火车头体协。早年被排斥打压的伤痛一直被记取,让他知道,成绩对于教练员的惟一性,“多少年了,我就凭着成绩立足,没有成绩,我肯定站不住。”

  某些时候,他还会口出狂言,“马家军之前是我王德显,马家军之后还是我王德显。”更为狂傲甚至不免刺激的注解还在后面,“当时EPO(一种促红细胞生成素)不是禁药,但我不用。我是练出来的。如果像一般教练那样搞什么科学配餐,成绩早上去了。”

  青海省中长跑队教练石委员说,“在马家军横行中国的1990年代,各省和教练差不多放弃了这个项目,他坚持下来不容易。”

  2002年,王德显竞聘成为国家女子中长跑队主教练。冬训,人家“孔雀东南飞”,他偏偏将队伍拉到中国北极之称的黑河五大连池与满洲里;人家用温水与桑拿恢复调整,他却来了个冷浴,而水还非得从五大连池运来,水温为2摄氏度!

  他的另一秘诀是中药,自称从一老中医处继承了“祖传秘方”,逢到比赛,以药丸的形式进补,收效显著,但至今没人知道,其成分是什么,他严禁队员任何外泄药丸的行为。孙英杰曾因破坏规矩受罚。

  来源于挪威长跑女皇克里斯蒂安森的经验与实践在中国田径界掀起了轩然大波,“特殊”论、“荒诞”说……说什么的都有。以至于不放心的国家田管中心领导曾亲赴山海关基地体验。

  “工资门”关口,他在青海高原,尽管舆论狂轰滥炸,但仍以极其自信的口吻对记者强调,“两年时间就培养出一个奥运冠军,还能有谁?”他指的是邢慧娜,2002年从山东队投入其名下后,2004年雅典奥运会便爆冷夺冠。

  如果仅止于此,他的成名史和那被证明成功的异端邪说,或可成为中国田径圈又一个励志的“

神话”。

  兴奋剂的受害者?

  “这在队内并不算稀奇事,也许是营养品什么的。许多队员甚至自己学会了注射的技巧。”

  但此时他已经被终身禁赛了。兴奋剂风波像幽灵一般缠绕着他。

  2005年10月,孙英杰在

十运会1万米比赛中,尿样抽检呈阳性,将时任国家队主教练的王德显推上了舆论的漩涡。“如果不是随后的五大连池审判事件,他的名望或许不至于如此扫地。”一位田径教练说。

  两个月后,孙英杰的队友于海江在黑龙江五大连池人民法院承认,自己崇拜并痴迷孙英杰,在天安门附近一厕所捡拾到“强力补”,后出于善意,暗中将禁药加入了偶像的饮料中。

  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一解释,至少有2000名网民对这一判决苦恼不已,他们因不能理解这个事实而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见本报2005年12月22日相关报道)。北京一位体育记者当年亲历判决过程,至今还耿耿于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公然欺骗,而且谎言还编造得这么拙劣。”

  也多是因为这一“败着”,王德显原本良好的媒体形象被彻底摧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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